狙击手努力回忆当初导师教授他的方法,暗示自己:
我是猎手,而敌人才是猎物。
督察说了,对手只有文品和他的同伴,不过两个人而已。
不过他也忧心忡忡,没有了方警官,他总是害怕行动会失败,内心里隐隐觉得:
我们的人还是太少了,不向方警官寻求增援是个错误的决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强烈的寂静几乎要把他吞没,长夜漫漫,漆黑化作封闭的棺椁,四周的空气也变得寒冷起来。
“听,是不是有人来了?”狙击手忽然听到同伴小声地提醒道。
他当即一个激灵,紧张地握紧枪托,“在哪里?”
他什么也看不见,晚间的雾气愈发浓重,他从街区移向河边,从河边移向层层叠叠的古镇,哪儿有什么人在?
“人在哪里,冉遗?喂……冉遗请回答?”
他终于忍不住想再看看同伴到底在做些什么。
就当狙击手回头的时候,一声突兀的钟鸣忽然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当……当……当……当……
钟声自远方来,空灵而渺远,如同潮涨潮落,一阵接着一阵,时而大时而小,富有规律。
那钟楼不是很久都没人了吗?怎么今天晚上……
想到这儿,钟声戛然而止。
他猛然发觉同伴不见了。
他身旁的屋檐上竟空空如也。
“冉遗?!”狙击手忍不住小声喊道。
他彻底只剩下了孤身一人,他心底下持久压抑的恐惧开始蔓延。
“你在哪里?发生啥事了吗?”他开始不顾督察的命令,离开岗位。
他发现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亮光,星星点点,如同野火在幽暗中燃烧。
随之而来的是深沉的鼓声。
他以为是云层里的闷雷,可慢慢地,似乎有人和着鼓点吟唱,由远及近。
那声音仿佛被空气撕扯,苍凉野蛮,就像远古部落里,神巫萨满的长吟。
“喂,你他妈在哪儿,说话啊?”
枪口不受控制地摇晃。
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渡鸦突然间从他的肩头飞过,在他的耳畔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叫。
后背就像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恐惧一经开始便不再停歇。
狙击手拼了命地跑!
他是黑衣卫,他本不该临阵脱逃,可他分明预感到:
我才是猎物,冥冥之中,“它们”才是猎手。
“它们”要撕裂我的身体,啄食我的肝脏,把我四分五裂,挫骨扬灰!
脚下霎时间布满密集的阴影,可他不敢抬头去看。
整片屋檐,整个街道,四面八方响起了乌鸦的叫声。
它们在老树上展开双翼,自屋檐下决起而飞,黑羽散落,铺天盖地,仿佛整个城市的渡鸦都在此云集!
这里是……地狱吗?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满天飞舞的群鸦。
那一定是神迹吧?狙击手绝望地想:
或许,我只需要能像原始的穴居人一样,找一个安全的角落躲起来,等到天亮……
——但前提是,这儿还存在有安全的地方。
地面彻底被暗影淹没。
疯狂的鸦影变得愈发狂乱、暴躁。
好像有成千上万只带翼的魔鬼掠袭过街道上空,遮挡月光。
救……命。
他痛苦地捂住双耳,闭上眼睛,却一不小心踩空,从屋顶上滑了下来,重重摔落。
其他人在哪儿?
狙击手似乎变得清醒了,他强忍剧痛,顶着模糊的视野缓缓爬行。
好像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挣扎着想要找到自己的枪,却不知何时,一双黑色的皮靴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狙击手艰难地抬起头,口中喃喃地说道:
“太好了,冉遗,原来你他妈在这里……快汇报督察,我们需要……”
同伴一动也不动,看起来异常平静。
一只奇怪的大手逐渐从身后伸了出来,遮挡住冉遗的双眼。
光暗徘徊的暮色下,饕餮披风渗透着鲜血。
就在同伴恐惧的面容之后,出现了一张又一张完全扭曲的惨白的脸。
“我们需要增……援。”
狙击手终于摸到了腰间左轮的扳机。
尖锐的枪鸣破碎在风中。
他调转枪头,射穿了自己的喉咙。
在闭上眼睛之前,他看到人影前赴后继,像饥饿的野兽一样凶猛扑袭。
灰雾中,一个佝偻的老妪手持偃月刀,对准他的脑袋挥舞。
一刀,两刀……
魔鬼舔舐鲜血,他们手持利刃,无数尖锐的刀锋切开了黑衣卫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