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奇怪。
她每天都会在夜间离开家里,然后第二天回来时,手中多出了一把剪刀,还有好几张带血的纸币,她告诉弟弟:
“别害怕,我们有钱花了,我们……能够挺过去了,小祯。愿玄晖长临。”
她有的时候回家早,会独自在巨大的绯红之月下祈祷,匍匐在地上,然后低声吟诵一些无法听懂的晦涩语言。
姐姐从来不允许男孩看她祈祷的样子,因为她觉得那是对神祗的亵渎。
有一次,他还是忍不住偷偷睁开眼睛看,却震惊地发现:
姐姐的双瞳好像忽然间变成了血红色,好比是毒蛇的眼睛一般,条条血管在眼眶周围绽开。
他立刻闭上眼睛假装熟睡,拼命想要逃避不安的想法。
窗外传来乌鸦恐怖的嘶鸣。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姐姐仍然是那温柔而苍白的模样,看起来一天比一天虚弱,哪像是昨晚那可怕的样子?
男孩只道是做了噩梦罢了。
墙上猩红的太阳流下一道道血痕,宛如余晖融化,夕阳已死。
那不知是什么的神,似乎真的带来了好运,姐姐每天都能带钱和吃的回来。
可每天晚上,男孩再也不能和姐姐一起看星空,有的时候他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赖吧。
他问姐姐:“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呢?”
姐姐摇摇头,“不知道。”
“没有像寺院里的雕像和画像吗?”男孩困惑地问。
“没人能有幸见到神祗,所以没人能描述神的样子。”姐姐语气冰冷地说道。
“那祂到底该叫什么神啊?”
姐姐长叹一口气,“没人知道,但祂真实存在。”
“为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一切都是未知而空白,明明一无所知,姐姐却对其极为敬畏,深信不疑。
也许正因为这种未知,男孩变得越来越害怕这个“没有模样”的神祗。
即便祂给家里带来了“好运”,而男孩只要一看到经卷上的符号,他便觉得那所谓的神祗正悄然间盯着他。
时而在身后,时而在身旁,看不见,摸不着,但窥视好像无处不在。
没人能逃脱这个“无面神祗”的眼睛。
男孩一直想知道,姐姐每天究竟在和谁对话。
他发现姐姐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常常会责骂他,但是在那之后又会陷入无尽的自责和后悔之中,宛如分裂成了两个人格。
她会克制不住自己拿起剪刀,好像在压抑着巨大的痛苦,然后不得不离开家中。
从此以后,她离去的次数越来越多,离去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男孩不知道姐姐去干了什么,每次一如既往地带着钱回来,他不知道钱的来源是什么,生怕姐姐做了可怕的事情。
“我是你弟弟,唯一的亲人,对吧?”男孩问道。
她点点头。
“姐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告诉我吗?”
姐姐的表情变得严肃。
“你问吧。”
“你有没有做过伤害别人的事情?”
空气逐渐凝固,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什么人在角落里低语——那是墙上血红的眼睛,眼睛仿佛在说话。
男孩死死捂住额头,眼睛圆睁,明明面前空无一人,然而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接近,就在门外。
姐姐娟秀的脸庞被夕阳割裂,仿佛在黑暗中燃烧。
她的双眸平静如水,倒映着余晖的赤色。
“你每天拿剪刀……干了什么?”
男孩抿了抿嘴,声音开始颤抖,问出了一个不知怎么就冒出来的问题。
——“回答我,你……伤害别人了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始终注视着“姐姐”流血的眼睛。
伴随着脚步声,屋外的两人走了进来。
姐姐一瞬间死死按住眼睛,她痛苦地流泪,犹如身体被撕扯,被黑暗吞噬,尔后四分五裂。
窗外群鸦发了狂地鸣叫,她如同害怕着什么。
她挣扎着离开家门,捂住眼睛的指缝间流出血。
太阳穴膨胀起暴怒的血脉,红色的如同岩浆的裂痕从小腿蔓延上脖颈。
她最后低声说道:
“我没有……小祯,对不起。”
姐姐逃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夜晚的星空下只剩下了男孩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