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有点不适应,尤其是大冬天的很寒冷,每个人都缩着手。
也有的在抱怨皇帝迟迟不来,但他们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在这非常时候,能到这里来开早朝就是好的,就算他们回到家,也未必敢在屋子里睡觉,都是自己搭个棚子睡……
没办法。
谁让顺天府周边刚发生了地震,而且这两天余震不断呢?
朝议都停了一天,在京的各衙门都在忙着救灾的事,今天也算是来给皇帝汇报一下救灾的结果。
“徐阁老,您看今天应该如何上奏呢?”
左都御史闵珪走过来问询徐溥的意见。
徐溥剧烈咳嗽两声,显然这几天因为地震和降温等事,他这把老骨头有点扛不住,得了风寒。
李东阳问道:“莫不是想拿镇山坏了龙脉之事,跟陛下上奏?”
正是问到点子上。
闵珪过来问询徐溥的意见,其实就是问问,要不要拿这件事出来说事。
谢迁则只是戏谑一笑道:“一切尽在不言中啊。”
闵珪点了点头,他大概听明白,文官最好不要主动去把窗户纸给捅破,反正这层窗户纸皇帝自己还是能看明白的,谁让皇帝本身比谁都在意这件事?当大臣的提出来,反而会让皇帝觉得大臣有指向性,还不如先保持一种“客观中立”,站在一边看热闹就行。
不管怎么说,当天所有大臣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不发生地震,张延龄滚蛋,朝廷清静太多了。
发生地震,李广又要倒霉。
现在是张延龄既滚蛋了,李广也要倒霉,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我们本来就是来等着看笑话的。
……
……
朱祐樘来得比较晚一些。
也是因为这两天朱祐樘自己也比较难熬。
地震时把他给吓着了,以为是自己触怒了上天,仓皇奔逃出来觉得捡了一条命,随即就想到了张延龄临走时的忠告。
他自然会想。
小舅子,你几时这么能掐会算?
天机这种事都能被你推算出来?
把钦天监的人叫来,钦天监的人信誓旦旦说不会再有地震,结果两天发生三次余震,虽然余震不大但都有感,朱祐樘干脆也不敢在宫殿里休息,拉着张皇后跑到交泰殿旁边支了个临时的棚子,好像各大臣家一样,在外面睡……
皇帝也难啊。
这要是因为万岁山上修了亭子,自己死于天谴的地震,那可真成了千古的笑话。
当他到午门时,座椅还安排在午门之外的一片小空地上。
这意思是,让你们大臣有个午门的门洞遮风,朕不需要这待遇了。
不过你们大臣也不用担心,这地方如此宽敞,若朝议时发生地震,你们跑也来得及,但朕坐着要起来再跑……怕是腿脚不利索。
……
……
朝议开始。
上来就是户部尚书周经在上报赈灾的事项,而当天顺天府尹张玉也在。
赈灾方面,二人一个算是正指挥一个是副指挥,二人通力协作,已将京城的主要灾民做了安置。
“陛下,此番房屋受损主要是在崇文门一代的旧屋,很多旧屋都年久失修,早的可以追溯到永乐年间,至于河道等处也有多处损毁,正在布置人手加紧抢修……”
周经上报时也很仔细,尽量挑重点又要把该说的都不漏。
但皇帝显然不喜欢听详细的救灾过程。
皇帝忍了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打了哈欠。
这说明他自己也没休息好。
等周经上报完毕之后,往后退了几步。
在午门召开朝议,有一点不好的,就是在空旷地进行,君臣之间必须要拉近距离,否则彼此说的都听不到,尤其是像现在这样进入到冬月,大早晨还刮着西北风的时候,更需要如此。
“工部!”
就在众人等了半晌,不见朱祐樘有表示,还以为皇帝已经睡着时,一旁的李荣突然大声喊了一声。
原来是朱祐樘刚才已经做了表示,只是皇帝在下风向,喊话声没人听到,等了半天不见工部回应,只能由李荣大声喊出来。
新任的工部尚书徐贯走出来,恭敬道:“臣在。”
工部换了新部堂。
没办法,刘璋做事能力是可以,但就是脾气太大,再加上刘璋跟张延龄有过节,以及之前工部账目的核算方面刘璋出了问题,所以刘璋跟通政使元守直一起……被打发回老家。
不过有一点好的是,二人都是主动乞老归田,保留了最后的颜面。
在弘治朝,君臣的关系保持还算不错。
徐贯现在已执掌工部。
“往前来几步。”
朱祐樘怕徐贯听不清楚,招呼让徐贯往前走走。
徐贯依言往前走。
到了距离朱祐樘不到两丈远的地方,才停下来。
“万岁山上的毓秀亭,是不是该停工了?”
本来谁都以为皇帝是要问赈灾的情况,谁知朱祐樘的着重点并不在此,皇帝居然主动过问起万岁山那座可能坏了大明龙脉的亭子?!
陛下,您眼界很高啊。
可这问题……
让徐贯怎么回答?
“陛下!”徐溥本来就站在最前面,闻言走出来道,“万岁山毓秀亭的修建,未必会跟眼下顺天府的地动有关系,若只是以一时的地动而论得失,只怕不妥。”
“嗯?”
朱祐樘好奇打量着徐溥。
这是你徐溥该说的话?
听你这意思,好像是不打算追究李广的责任啊?
那些大臣有很多也没摸清头脑,现在不应该是落井下石的时候?只要顺势踩一脚,李广就要陷入万劫不复!
莫非还要拉李广一把?
但有心人又“开窍”了——这是到了要做取舍的时候,我们现在是要取李广而舍张延龄啊。
李广的确是公认大明第一蠹虫,但此人的危害并不在文官所涉足的朝堂,就算李广安排了几个传奉官扰乱了文官秩序,可也不像张延龄对我们文官体系破坏那么大,所以……
我们要力挺李广,打倒外戚张延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