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他是一个保长,也只能保证一家的生活,仅此而已。
他颇为同情地看了刘氏一眼,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不过对于你们很难,你们购买了官府的路引的钱有没有?”
“这个钱哪里有,儿女都无法养活,哪里还有钱呢?”刘氏凄惨一笑,泪水不由得从眼睛流出。
王保长想了想,突然问道:“刘氏,你不如找一个男子把自己嫁了,总能养活一家人吧。”
“嫁人?奴家年轻十岁,看看还有人要不?更何况奴家还有四个累赘,哪个还愿意要奴家这种老太婆?”刘氏又是凄惨一笑。
虽然她只有三十左右,可是长年过度辛苦,加上男人打仗死去,看起来四十左右。
在种种打击之下,刘氏能够不倒下,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她知道,如果她倒下,她这一家人绝对完了。
王保长打量他几眼,点点头说道:“确实也是,现在中原到处都是丧夫家庭。”
“王保长,能否给奴家一个法子?”她自知姿色平庸,要不早就嫁了出去。
王保长想了想,看了刘氏的房子,问道:“你决定了,真的想去西县?”
“当然,请王保长成全。”刘氏万福一礼,感激说道。
王保长点点头,叹了口气:“看在过去陈大郎的份上,你的房子作价十贯。这样路费及路引钱也有了,如何?”
刘氏这个住宅在十五贯左右,王保长出价十贯,倒也勉勉强强。
“王保长,能够再添一二,那怕是一贯也好。这里去西县,至少有千里,奴家可是有四个儿女。”刘氏又是哀求,说完她拉着两个儿子,一起下跪。
“你这房屋四面漏风,十贯已经勉强。这样吧,掉在陈大郎份上,老夫加上两贯。如何?”王保长面有难色,看了这烂缕衣衫的一家,最后还是加上两贯会子。
刘氏与两个儿子跪下,恭恭敬敬给王保长磕首。
王保长给了刘氏七贯,其余五贯刘氏委托他办理路引。
刘氏虽然手里还有七贯,但是千里辗转,一路乞讨加上开支,倒了西县已经只有两贯会子。
刘氏以为开始只有他们家人,到了路上越来越多,几十、几百、几千。
看到如此之多纷纷去西县,胡人吓了大跳。
在路上他们被胡人关卡拦截,理由是他们这些流民要造反。
一个能够识字的长者拿出路引,胡人看了一眼才发过。
没有路引的,被胡人拦截,要求原路返回,否则格杀勿论。
刘氏忐忑不安,不知能否过关。
回去已经不可能,住宅也卖了,可以说无片瓦立锥之地。
胡人看了这一家人个个面带菜色,在寒风发抖,大手一挥,放行。
这些人都是累赘,让她们去祸害赵家庄。
到了西县,刘氏家人才发现,来到西县这里人太多,足足有十几万人。
整个山坡山脚到处都是难民,个个衣衫烂缕,有的甚至衣不遮体,
刘氏一看,脸色苍白,如此多的难民,西县还收留吗?
关键的是,胡人还与西县打仗,胡人会放这些难民过去。
如果不放他们过去,他们这些难民只有活生生饿死。
在这里他们没有几乎食物,他们有的挖野草,甚至树皮吃。
他们在一边等待,一边祈祷上天,希望胡人放行,到达梦里的西县。
终于过了两天之后,就在这些难民绝望之际,胡人终于同意放行他们到西县。
虽然同意放行难民过去,不过胡人有一个条件,就是身上所有钱财必须缴出。
一个大约六十的长者上前质问理由,胡人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另外一个胡人干脆挥舞手里的弯刀,没有言语。
最后还是一个汉人出来解释:“赵家庄是天堂,有钱有吃,你们过去可以保证吃穿用。既然是天堂,就不在乎这些小钱。牙人还要收佣金,汗国把你们介绍给赵家庄,自然也要收佣金。”
难民议论纷纷,如果把身上最后一点钱交给胡人,那么他们还能够做什么,当真是当叫化子吗?
“吾等已经走了千里,现在就差这最后几十步。再没有钱再困难也要咬牙支撑过去。”一个大约五十的难民甲,想了想说道。
难民乙也是五十左右,脸上全部都是担忧:“就只怕把身上钱交给胡人,赵家庄又不发钱粮,吾等只有活活饿死。”
“听说西县乃是人间天堂,赵家庄素有仁义之心,不可能不管吾等。”难民丙也是五十左右,跟着说道。
四十多岁难民丁看了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群,恍然大悟说道:“胡人此番作为,通过收路引及佣金,不但把吾等钱财压榨得一干二净,更是把吾等当成累赘甩给赵家庄。”
“就是这样,看看这些难民,青壮几乎没有,不是老弱,就是妇幼。”难民甲说道。
难民乙看了看四周,问道:“现在怎么办?”
“人为刀俎,吾为鱼肉,只有把所有钱缴出,才能过这一关。”难民丁想了想,脸上是一片苦涩,摇摇头说道。
难民丙咬了咬牙齿,眼睛都红了:“吾等把家里祖产全部变卖,才来到这里,没有料到胡人竟然要搜刮得一干二净才放吾等过去。”
“吾等可以藏在身上,不缴出又如何?”难民甲眼里全部都是不甘。
“啊,啊。”突然听见前面传过来惨叫声音。
“怎么了?”难民丙向着前面的人问道。
大约一盏茶时间,前面难民传过来消息。
原来有两个难民不愿意把身上最后钱上缴,藏在腋下,被胡人搜身,顿时人头落地。
刘氏听到这里,急忙把隐藏在腋下的会子两贯拿出,脸色苍白,泪水不禁流出。
她紧紧握住手里的最后两贯,向着苍天祈祷:“愿上天保佑,过了这个难关,保佑全家平安。”
说完,她看了身后四个儿女,眼里极为复杂。
陈贵一家人来到前面设立的关口,看见这个关口与县城差不多,同样有大门及箭楼,还有这里有一千胡人弓骑,还有他们认不出来的火器。
看到凶神恶煞的胡人,他们一家人全部把头部低下。
胡人一边收钱,一边打量她们一家五个人。
她恭恭敬敬把手里的两贯会子交给,胡人上上下下扫视他们一眼,希望能够从他们身上发现有隐藏钱物的地方。
胡人看见他们不但衣衫烂缕,几乎遮挡不住身体,一挥手,就让他们过去。
刘氏带着四个儿女,大约走了五十步,突然感到头昏眼花,再也坚持不住,人就砰砰倒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悠悠醒来,看见眼前有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小娘子,给她喂食稀饭。
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里面有许许多多与她一样躺在床上的难民。
她看见这个小娘子看着干干净净漂亮的裙子,而自己烂缕衣衫,不禁自卑低头下去。
刘氏更不知道的是,她已经一月没有洗澡,全身发出逼人的恶臭。
但是护士仿佛没有发觉,不停给她用勺子喂稀饭。
刘氏以为这是裙子,后来才知道这是护士服。
看见她睁开眼睛,那个小娘子微微一笑,说道:“你已经几天没有吃饭了,是饿得晕倒过去,你要慢慢吃,吃多了反而人由于肠胃受不了而撑死。”
哦,刘氏明白了,原来是饿得晕倒过去。
刘氏扫视四周一眼,不禁脸色大变:“我的儿女呢?不会被卖了吧。”
难道赵家庄也要买卖人口,自己难道才逃离狼窝,又入虎口不成。
刘氏一把手推开小娘子喂饭,情不自禁大声哭泣起来。
自己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儿女竟然被赵家庄卖了。
护士知道她误会了,急忙说道:“你的儿女四个好好的,他们很久没有洗澡,正在洗澡,洗澡之后就来看你的。”
借口,借口,刘氏怎么也不相信,一边捶打木床,一边号啕大哭。
“娘亲,娘亲。孩儿看你了。”刘氏听到两个声音,果然是陈贵与陈田。
刘氏急忙下床,急忙上前抱着两个儿子,一边打量,一边抚摸,害怕两人少了什么零件。
看到两个儿子安然无恙,刘氏仿佛儿子失而复得,不禁抱着两个儿子脸,反复亲了又亲。
刘氏看了陈贵与陈田,脸色突然大变:“你们的妹妹呢,她们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