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山上的风儿有些喧嚣。
西南五里半山一处宽敞的斜坡上,不知何时建起了草棚,正对滔滔大河。棚外放置有漆木红棺,外遮麻索白幡,并立有纸扎木人等器物。
李大德可没心情去欣赏被石灰腌制过的脑袋长啥样,当百骑司把李密的脑袋送过汾州时,就被南下的韦机直接拦了下来,带到了东南。
某赵王要送的人情,自然是针对这边的。
古人总说死者为大,但究起根本仍是为了活人的面子。就比如老李未必真对他那死鬼爷爷有多少感情,毕竟他七岁就成了孤儿,但骨仪那家伙挖了他家祖坟后仍被夷三族,便是这个原因。
现今的小徐与老裴等人亦是如此。
李密活着,大家会恨他当初在冤句的背弃,喷他是无义之主。但这货死了,那就是已故旧主,旁人不可折辱,否则便是生死大仇。
就看此刻草棚下几人的做派,便也知此言不虚。
徐世勣、程咬金、魏徵、裴行俨俱都在此,没有外人在侧,老程和小裴都快在坟头上划拳了。
“某刚才没问你,小贾……他,后来如何了?”
清早某“万人敌”单刀赴葬礼时,老程就把他那藤壶砸到了他脸上,喝问当初打赌明明是这货输了,哪里就欠了他人情。裴行俨也由此知道了当初在广武山上发生的事。
“唔,他呀……赵王在太原有一处矿山,俺把他送去做矿奴了!”
某黑心程闻言面色不变,只砸着嘴嫌小徐带这酒不好喝,换来后者的白眼。
这酒是买来给李密摆贡用的,好喝就怪了。
“咦,你居然没杀他!”
对于贾闰甫,小裴也难说是什么感觉。毕竟怎么说也是当初八风营出来的老交情,又共患难过。比之与老程、孟郎中等人的关系都要近得多。但也同样,得知其背叛时也痛心的多。
这话看似问得不轻不重,但恰就说明其心底终究还是在意的。
“怎么说也是主动来投俺大唐之人,杀了可行?”
程咬金闻言便黑着脸哼了一声,但其潜台词却更像是说,杀了这货太便宜他了。
便在这时,远远的听到山脚似有卫兵呼喝。过不多时,走上山来的身影就让草棚下的众人都站了起来。
隋濮阳总管杜才干、原临河令柳德义、阳武县公韦宝,俱是青衣素衫,只拎着个包袱。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嘶,姓杜的杀才!你也敢来,不怕俺就地拿了你?”
后两位某黑心程不熟,但作为原瓦岗统军的杜才干他却是再熟悉不过,当即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嚷嚷。
后者哼了一声,先是耷拉着眼皮瞥了对面的徐世勣与其身后的小青年一眼,接着便以下巴点着裴行俨道:“他都敢来,某有啥不敢的!难不成你们李唐只敢在背后捅刀,却不敢阵前相对?”
“哇哈哈哈哈,你这贼厮还是那般脾性!”
这边老程的冷笑话还没讲完,却见柳德义推开挡路的卫兵,先是对着那口棺木行了一礼,接着把手中的包袱放下解开,内里却是香烛纸钱一类。
“先等一等罢!”
从开始就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小徐难得开口,见来人俱都皱眉瞧过,便解释道:“这……唔,邢公的尸身……尚在途中,还有这缝尸匠只洛阳与长安才有……”
“哦!”
前者叹了口气,倏一转身,却瞧见在那一堆白幡木人间,竟还有块方方正正的石碑,上以骈文篆刻“唐上柱国邢国公李君之墓志铭”的字样,看其字体,倒像是魏徵的手笔。虽无华丽的陪葬品与相应墓穴,但在配置上,倒也没辱没其国公的身份。
“有心了!尔等有心了啊!”
柳德义整了整衣袖,对小徐几人施了一礼。后几人急忙还礼之余,老程与小裴便又在那挤眉弄眼的嘀咕。
“这柳郎中是几个意思,难不成真对姓李的感情深厚?”
“嗨~你不懂!读书人嘛!就好这个调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