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的气氛并不热烈。
杨奇等七人正襟危坐,腰杆挺得笔直。都很年轻,锐气逼人。尽管日后肯定会以碾压之势灭掉柳国,眼下却无骄矜跋扈之态。
反观柳国七人,神情萎顿,眼睛缺乏对方那一股蓬蓬勃勃的精气神。
场面不咸不淡,有点尴尬。
常言,当兵三年,见到老母猪也要转三圈。
但越国七人见到美女歌舞,目光并无淫邪,口里也不花花讨便宜。待三名歌女退场后,偏校用指节敲桌,环顾左右,冷笑道:
“哼,这不是欺负人吗?”
刘光第不以为意,笑问:
“何出此言?”
偏校道:
“歌词好,曲子不赖。唱‘刀光撕牛斗’,舞的却是一把剑,也就算了。但怎么连节拍也踏不中?莫非欺负我等出身行伍,见识浅薄不懂音韵,就随便凑一个草台班子糊弄?”
此言一出,厅内鸦雀无声。
五位队正本该帮腔起哄,见老大杨奇低垂脑袋,咽下了发飙话语。
“嘿嘿,偏校莫怪。半个月前新填的词,舞姬演练不熟……是刘某安排不周,向诸位赔罪了……来来来,请满饮此杯。”
刘光第先举杯向杨奇致意,然后团团转了一圈,一饮而尽。
这一刻,他对监国公主柳若菲佩服得五体投地。
柳国危在旦夕,十五岁的小公主监国,没有人对此抱有希望。
杨奇等人的级别太低,接待之事本该由礼部自己做主。然而,宫中太监到紫光阁亲自传达公主旨意,密嘱了一番。
他不知道今天将发生什么,但知道肯定会发生什么。
剑舞是太监指定的,临时更换新词。一般人感觉不出节拍错误,却没想到被一名偏校识破,想必是世家子弟出身。
对方不快,没什么,不是什么大问题。
刘光第接到的指令很奇怪,即无论杨奇做什么,他都要推波助澜。
这句话很好懂,又很不好懂。
接待,当然以对方尽兴为目的。那小子想喝酒,自己劝酒就是。倘若他突发奇想,要去看一看城防,怎么可能推波助澜?
太监眼中闪烁的寒光,让刘光第停止了追问。心里明白,不管柳国破不破灭,他只要敢泄密,家族肯定先被灭。
杨奇只是一个校尉,在即将到来的灭国之战中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令刘光第欣慰的是,十五岁的公主才监国几天,竟然匪夷所思把手伸入了越王亲信。让他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望见了一线星光,生出了渺茫希望。
今天服侍的人中,好几位出自宫里,他已经安排会宾馆唯对方马首是瞻。
酉时三刻前,杨奇一行七人便要离城。
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刘光第有点小兴奋,看到大家饮尽了,便吩咐道:
“斟酒。”
太监嘱咐过,这场歌舞后还须讲两句话。一句是“半个月前新填的词”,另外一句是“斟酒”。
一十五名娇媚的侍女款款走出,给宾客满上杯,置换酒壶。
柳国王宫的统领柳元是王族子弟,开光三重的高手。见场面冷清沉闷,对方又全是武者,便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往武道上引。
偏校识趣,连忙接茬较量枪术刀法,席间呈现出几分浮夸的热闹。
最重要的嘉宾杨奇却眉头微拧,心事重重。
在“咕咕”倒酒声中,侍女极轻极快地吐出几个字:
“肖师有令,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