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五年,三月初五,戌时三刻,南伽城外,中路军帅帐。
首日攻城无果,血旗军收兵回营,晚餐之际,正是血旗诸将默认的军议序言时间,却听近卫特战军偏将黄雄一边大吃大嚼,一边抱怨道:“直娘贼,这南伽城防简直不亚中原重要郡城嘛。还有这些蛮夷,非但悍不畏死,还对我血旗军攻城战术甚有应对。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之前光听暗影传报半岛各国在整固防御,某还不以为然,如今亲眼见了,方知对方真下功夫呀,这帮韩蛮子,倒也堪称硬茬呢!”
“南伽为弁韩最初六方国之一,与东、西、北金等其余四伽环卫弁都伽耶城,属弁韩嫡系核心圈,城防自然极为整固,民心也自坚决。”点了点头,纪泽不无嗟叹道,“这若是急于硬攻,只怕要有不少折损呢。难怪我等所迫城池迄今仅有偷袭而下的两座,釜山与鸟曦两城一直难有进展呀。看来,还得多等两天,待到攻城锤运抵,才好一举破城。”
值得一提的是,血旗军早已实现了大型军械的模块化,井栏抛石机床弩之类皆可拆装运输,战时组装,完全可以跟上步卒行军速度;唯有攻城锤的那根巨木撞锤,委实无法拆装,寻常马车也不能承载,其运输难免迟缓,只能脱离大队,堕后专程运输。
这时,席间埋头喝粥的庞俊却是放下竹箸,擦了擦嘴,故作疑惑道:“伤亡不少!?若俊所料不差,有苍狼骑提前袭扰,这南伽城并未得以征招多少乡人入城协防,城内连同青壮最多四千,凭借我方现有军械之厉,兼而军兵之猛,即便不顾损失攻克此城,又能有多大损失呢?”
看出庞俊脸上的不以为然,纪泽眉头一皱,语气不满道:“我军攻城纵可远少于寻常军伍折损,只怕硬取此城也得有两三千伤亡,其中死者至少半数,这可就是上千的华兴家庭啊,难道还少吗?”
“这就多了吗?”庞俊依旧不知死活道。
“直娘贼,这还不多?”纪泽不语,倒是纪铁恼了,抢着斥道,“卧槽,人说读书人心最黑,你庞士彦真是不枉读书人啊!”
“三弟,莫要胡言。”纪泽却是打断纪铁,若有所悟的看向庞俊,和声道,“士彦若有异议,不妨直说。”
“我等远征他国,除了初期偷袭,迄今尚未真刀真枪攻破敌城。倘若南伽攻防迁延日久,敌我士气难免此消彼长,令城内夷人,乃至整个弁韩夷人,抵抗更加坚决,战事愈加艰难。”拱手一礼,庞俊斩钉截铁道,“尤其主公亲镇中路军,更需高歌猛进,岂可因为顾惜些许性命而徒费时日?”
“仅仅拖延两日而已,至于如此急切,从而为之多加伤亡吗?”纪泽不爽道。此番北征朝鲜半岛,他可是费尽口舌才说服众人得以亲征,却是最烦他人拿这说事了。
“这可不是两日时间,而是气势之争,初期仅是毫厘,后期或是天壤啊!主公,慈不掌兵,您现在是统帅,而非关心每个百姓家庭的府主!我等如今可是灭国之战,以半岛各国近年被迫尾随我华兴府的发展程度,其抵抗之激烈,绝对更胜昔日攻倭,可非那些南洋岛夷能比,我等万不可骄怠啊!”庞俊难得雄起一回,跟纪泽顶牛道。
摸摸鼻子,纪泽瞟了眼庞俊,蓦地冷哼道:“咱说什么了?今个你这一大套的,不让某家吃饭是吧,难道早有企图?”
“主公,如今为免更大损失,也防日久生变,我等理当尽早围困弁都伽耶城,其他队伍也当尽快清剿地方,以待迎战各国联军,还望主公督令血旗各军不怕牺牲,迎难而上!”庞俊忙躬身一礼,不接纪某人的话茬,而是郑重道,“而且,我血旗军方经大规模扩军,且近年多在海外欺负蛮夷弱旅,主公难道不觉得,我血旗军上下如今太过顾忌流血了吗?”
呃,莫非这两年自家欺负南岛猴子们太多了些,真太习惯于极微战损了?纪某人心中一动,并未出言反驳。庞俊却不放过,继续劝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正为首要,逢大事更不可惜生,倘若主公连这点牺牲都于心不忍,日后征战中原,荡平胡酋,又该如何面对更狠更惨的牺牲,总不能逢恶战便踌躇不忍,次次都指望军械之利,亦或自己与麾下诸将的妙计迭出吧?”
听闻此言,纪泽终于悚然动容,自家好似真的软柿子捏惯了,遭遇弁韩这个稍硬柿子的坚决抵抗,便有点顾惜损失,战争初期的突破之势,可不能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