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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穷是原罪

篼里可以装很多东西,用坚竹做龙骨,比较结实耐用。

    一圈圈缠绕的部分,才用的茨竹细篾条编制。

    这里的背篼,目测底部还没有青城山那里的一半,但是开口处似乎还要大一些。龙骨看样子也是坚竹,但是下面为方形口部是圆形。

    山民手里拿着一根丁字拐,似是看出了花开的疑惑,马宣风解释说,大家背的东西很沉,背一段路就要歇息片刻。

    别看这些山石看上去光滑,背篼要是搁在这上面,人正处于精神松懈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向旁边一歪,轻者扭伤腰,重者和背篼一起滚落丧命也有可能。

    因此,山民都会携带一根丁字拐,随时随地都可以打杵歇一脚。

    今天要拜访的这一家,比较独特,男主人叫田多本,他老汉又聋又哑,身份证上的名字直接叫田哑巴,老妈是盲人,也不知从哪儿捡来的,连名字都没有,大家都称田老妈子。

    包产到户那一年,田哑巴早就父母双亡,生产队有些人比较强势,把一些差的田地分给他。

    这人尽管不能说话,此后谁也不理,说明他的愤怒。

    终于有一天,他爆发了,一个人的土地,要交的提留竟然比别人四五个人土地还多。

    然后人直接消失掉,本身就家徒四壁,家里的粮食、腊肉全部拿走。

    再次发现田哑巴的时候,发现他居然在深山老林里面自己开垦出一大块田地。

    当然,由于没有好的种子,也缺少肥料,庄稼长势不好。

    而且让人惊讶的是,他身边竟然有了一个女人,就是田多本的母亲,还生了一个儿子。也不知道是流产还是生育功能破坏怎么的,就这么一根独苗。

    外面的世界已经走过了十年,国家也开始逐步减负,可惜,田哑巴根本不清楚,他拿着工具驱赶一切见到的人。

    当然,也有曾经和他关系不错的,从他比比划划中,表达出这里的土地是他自己的,与国家无关,自然也不需要交提留款。

    一来二去,就成了历史遗留问题。

    老校长在任的时候,专程到他家去,发现田多本也多了一个哑妻,还有了三个孩子。

    目前有登记的,只有来学校上过课的田林,其他两个被以田大女田小女命名。

    鲁跃玲当老师,自然也去做了家访,读了一学期,孩子很聪明,可能也懂得学习机会来之不易,学习十分刻苦,十三四岁的孩子,一个学期学完一二三年级的课程。

    “老校长没有教他?”花开很惊讶。

    马副乡长欲言又止。

    鲁跃玲眼睛望着远方,好似在回忆:“他老人家身体不好,不然也不会内退。我读书的时候,还天天坚持,近两年每况愈下,来学校自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因此,田林在他那里一个学期,基本上都是懵懵懂懂的,没学到啥东西。”

    “学费、书费免了吗?”花开咬了一口杂粮饼,有些难以下咽。

    “都免了。”鲁跃玲叹了口气。

    “就是吃饭是大问题,”鲁兵翔在一旁补充:“丫头经常带他回家吃饭,基本上都是吃的我家的,田林那兔崽子,一点儿都不懂得感恩,玲玲也没钱。”

    花开皱皱眉,学着三人掬一捧山泉水,真鸡儿冷,他差点儿一口喷出去,有些饼渣呛到喉咙里,不由剧烈咳嗽。

    “花导,没事儿吧?”马宇泉似乎也吃不惯,但他嚼得很慢,用手在花开背上轻轻拍打。

    “这!”鲁兵翔在一旁急得搓手顿脚。

    “没事儿!”花开使劲咳了一下,好受了些:“还有多远?”

    自己私人创办这所学校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乡村孩子的就学问题。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解决掉。

    穷是原罪,花家不差钱,大不了多出点血。

    山风吹过,走路渗出的汗珠,马上缩了回去,忍不住打了个冷噤。

    四周山草枯萎,灌木丛、乔木、常青树,鳞次栉比,杂乱而有序。

    如果是春夏时节,到处一片郁郁葱葱。其实,从远处看也如此,近了才发现这些枯枝败草,或许应了白居易的“春风吹又生”吧。

    这段时间,花开也有在健身和锻炼,谁知道走山路,终于明白,这与平时的耐力没半毛钱的关系,高低不平,随时还得注意脚下,生怕崴脚。

    刚开始还记得教练说的跑步机时注意呼吸协调,后来呼哧呼哧,肺里火辣辣的,除了机械的一步步向前迈,连点头和嗯一声都觉得没力气。

    关键不少地方是陡坡,看上去并不高大的鲁兵翔孔武有力,自己先推着女儿上去,再回头来一个个往上拽。

    “到了!”也不清楚过了多久,鲁跃玲轻声说了句,听在花开耳朵里,如奉纶音。

    这是房子?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恰好位于一个避风的凹进去的岩洞,貌似用石头垒砌的。

    花开的目力还不错,可以看出用一些粘土还是泥巴勾缝,能够分辨得出颜色不一。

    “喏,那家伙就是田多本!”马宣风在垭口上吹着风也缓过来,他的羽绒服早就拉开,毛衣也脱了搭在肩上,里面就一件保暖内衣。

    一个大人在田间劳作,旁边跟着三个小孩。

    很难想象,这么一家人,他们平时的生活资料从哪儿来,甚至简单的劳动工具,也需要从外面买进来。

    还没等花开感慨,那个叫田林的小男孩儿发现了这一行人,大喊一声:“鲁老师!”

    两个小丫头也跟着他跑了上来。

    小孩子好厉害,这可是上坡,一路小跑着到了鲁跃玲身边,围着她呵呵笑着直喊“鲁老师”,他的俩妹妹也齐喊“鲁老师”。

    从没觉得老师的职业这么伟大,或许是小学时见到老师有这种童稚?

    “好了,走吧!”鲁跃玲拍了拍田林的肩膀:“把鼻涕擤了。”

    仨孩子脸上,都是黑乎乎的,皴口若隐若现,衣服也十分单薄,却并不感到寒冷。

    城里的孩子,此刻早就穿上了各种保暖的衣服,食不厌精,即便大人没什么钱,也要给孩子力所能及的一切。

    田哑巴和他的瞎妻大概是认识马宣风、鲁兵翔父女,都在用不同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欢迎。

    田多本的妻子,眼神涣散,傻呵呵地笑着,一头散乱的头发,手里还拿着把梳子,精神看起来不正常。

    “老田,今天我和花校长、鲁老师过来,想要解决两件事。”马宣风端着田林擦了又擦洗了又洗的杯子,里面开水冒着热气。

    田多本并没有按照剧本接话,蹲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瞅着旱烟。

    “想必你早就知道了,”马宣风不亏是副乡长,不会因为冷场而有丝毫慌乱:“离你家最近的老王头家,三年前就搬迁到乡公所旁边,你们的待遇也一样。”

    “看看你住的什么房子,像狗窝一样,我们为你修的,比这个好了不知多少倍。”

    “而且田多的是,早就在龙王十二社为你们分配好了,比你的地肥得多。”

    两间石头堆的房子,并不怎么挡风,好些地方用塑料纸和报纸甚至书纸遮挡着。哪怕这里是山坳,来一阵风加雨,估计只有到后面的岩洞避雨。

    花开观察了下,两间房子里只有一张床,倒是地上堆了不少玉米壳子,玉米须叠放的位置,相当于枕头了。

    股股臭味钻到鼻孔里面,也不清楚是岩洞还是屋子抑或是人身上发出来的。

    这么想着,连手上碗里的热水都喝不下去了,唯一的杯子在老马手上,他宛若未觉,大口大口喝着。

    “老田,新学校修好了,你知道吗?”花开尝试着从另一个方向引导。

    田多本诧异地看了一眼这个不速之客,瓮声瓮气地蹦了两个字:“知道。”

    “田林他爸爸,我们从来没看到过你,可千万别当着孩子的面撒谎啊。”鲁跃玲十分善良,此刻依然忘不了她的学生。

    “我晚上去的。”田多本在地上磕着烟袋,眼睛盯着地面。

    “田林,你现在上四年级都有些大了,四五六年级你用多长时间学完?”花开干脆抛开他,直接和孩子对话。

    “校长,我把书从鲁老师那里借过来,自学完了。”小男孩儿十分自卑,少了此前的活泼。

    “既然你叫了我一声校长,我就要对你的学习负责。”花开霸气地决定:“开年后,你复习从一到六年级,参加升学考试,今后到镇上去读初中。”

    “所有的书费学费学杂费包括你的伙食费,我来出这个钱!”

    “你读到哪儿,我送到哪儿!”

    “谢谢校长!”田林还是很懂礼貌,规规矩矩鞠了一躬,又诚惶诚恐地看了一眼他父亲。

    “老田,你的两个女儿也不小了,男女有别,你的儿子今后怎么找媳妇?”花开的声音拔高:“你的女儿呢?一辈子光着屁股跟着你过日子吗?”

    俩姑娘穿的是她们哥哥淘汰下来的衣服吧,浑身上下布满了补丁,也不清楚谁缝的针,一点也不均匀。

    花开见他还是闷声不吭,索性来了句:“你农闲之余,就去学校看大门、烧锅炉,每个月给你开工资,一个月比你一年的收入还多,暂定两千吧!”

    田多本没有说话,眼眶红红的,普通磕了三个头。

    这里的人啊,动不动就磕头,是要咒我死吗?

    花开感慨着,却又十分欣慰,四个人对视一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