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打鼾。
可是似乎也不仅仅在于此,因为风明伯伯也不打鼾,可她就觉得徐婆婆看起来不一样。
太安静了,明明徐婆婆张着嘴,眼睛似乎微微睁开着,可她觉得听不见婆婆的呼吸声。
她突然觉得有些孤单。
房间里潮湿阴冷的空气让她觉着有些冷意,她端了根小木凳坐到院坝里,就着午后的暖阳,伏在膝盖上沉沉睡去,她想,醒来,醒来就可以穿上新鞋子了。
徐怀幼哭着出现在一楼堂屋时,沙发上正坐着五六个叔叔婶婶,旁边打打闹闹的还有三四个年龄不一的孩童。终于打扮得体面的徐青石坐在他专属的垫了床厚毯子的摇椅上,一板一眼的尝着茶碗里热腾腾的普洱,并时不时的对晚辈们的谈话内容发表意见,或者一笑带过,风明在一旁默默的给各位客人的茶杯里添开水,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心情。
听见徐怀幼的哭声,大家都一致的将视线投了过来,见她径自朝着风明而去,视他人为无物。徐青石正想起身带着怀幼跟各位亲戚一一打个招呼,谁知却听这孙女出口便是:“呜哇哇·····婆婆······婆婆生病了,伯伯你快去救她,呜呜······婆婆生病了······”
风明看了看她哭花了的脸,默默的抱起她。众人皆哑然,不知如何应对。
徐青石面色一凛,这跨个年怎的还跟“病”字沾上了关系?扫了亲戚们的兴可不好。厉声说道:“风明你先带她到楼上去,大过年的,什么病不病的,小孩子说话没遮拦,你们都别往心里去啊。”
“别啊,三叔,有人生病了就得去看看,万一出什么事儿咋办。”怀幼的大婶子担忧的说道。
“嗨,一个外人而已,怀幼喜欢得紧,老了谁没点小病啊,不碍事的,小孩子不懂事,别管他,饭菜马上就备齐了啊!我先去看看那小兔崽子!你们先聊着。”徐青石笑着说道,起身出了一楼堂屋表情立刻就冷了下去。
他楼梯爬到一半就听见二楼客厅里怀幼的哭闹:“伯伯你快去!婆婆醒不来了,婆婆生病了,你快去救她,救·····救······”
怀幼在电视里看见过人死去的过程,大多数人都躺在哭泣的人怀里,说着一些断断续续的话,抬起虚弱的手替这哭泣的人擦去眼泪,当最后一口气吐出时,那手便像失去了力气,瞬间垂落,这时亡者的眼角滑落一滴泪,他就算死去了。
可是她没有见过徐婆婆死亡的过程,她所知道的就是当她不停呼喊婆婆的名字,奋力摇晃着她冰冷僵硬的胳膊时她也不会微笑着醒来,说:“你这胆大包天的小祖宗又来扰我清闲了?”
可她的婆婆怎么会死呢,她还说过要送她一双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布鞋呢!那个布鞋里还有一个鲜红色的“婆”字,那是她教给徐婆婆的。
她写过那么多歪歪扭扭的字,婆婆还是认出了她的名字和她娇声唤着的那个称呼。
这样的婆婆是不会死的,她只是梦见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兴许梦里她的孙子正用一大堆好吃的招待她呢!她只是暂时醒不过来。
噢,她得赶快去找风明伯伯,他有法子的。
她飞快的跑呀跑,可她的眼泪也飞快的掉呀掉。
救救婆婆呀——救救她——
风明向门口的徐老投来请示的视线,嘴型在说:“去?”
徐老点了点头,在风明路过他时低声道了句:“没死就给点药,死了,就直接回来。”
风明顺手拿起门后的大衣,快速下楼朝着荒野而去。
他前方地平线上的残阳红得似血,
乌鸦孤寂的飞过,
以一首挽歌给这一字开头的千禧年画上句号。
这萧条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