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向怀幼解释死亡就是一个生命的终结,这意味着以前朝你微笑招手或破口大骂的人都将永恒缄默,无论你想与不想,你都无法叫醒她告诉她今天的阳光正暖,她家院落里的小葱又偷偷摸摸长高了几厘米。
徐婆婆没能够跨越1999年最后一道坎儿,她在新的千禧年到来的前一天或者是再前一天徐怀幼跟她告别之后的夜里,永远的停止了心跳。
徐婆婆跟她讲的最后一句话时:明天下午来,那时候婆婆给你做的布鞋就就做好了。
徐怀幼匆匆忙忙扒完碗底最后一粒米,顾不上回应外公在背后嘱咐的那句“早点回来,今儿有客人要来,别弄得一身脏回来了啊!”
当她在荒野里奔跑的时候,她觉得此时此刻穿在她两只脚丫子上的红色运动鞋随时都有可能飞出去,噢,要是能赶紧穿上那双桃红色的布鞋多好呀!
她曾小心翼翼的踩在徐婆婆用数层废弃床单糊起来在太阳底下晒干的千层底大面上,乖巧的忍住婆婆在她脚边用铅笔画线时触碰肌肤的微微痒感,然后蓝色的眼珠子惊讶的看着徐婆婆用一把又长又大的的剪刀熟练的剪下她的“小脚印”。
她又看见徐婆婆变戏法一样从一堆黑色的灯芯绒残料里扯出亮丽崭新的一片桃红色:“瞧瞧,多好的布料啊,婆婆疼你吧,比这匹黑的贵了一半儿呢。等把鞋帮子缝上去,再绣上我们女娃娃的名字,那就是全天下也找不到第二双!高兴吧?”
徐怀幼把她的鞋帮子和“小脚印”贴在脸上爱怜的抚摸,乐呵呵地想:多么好呀,是只有她才有的鞋子,她还从来没有过一双鞋子上面会有她的名字呢!
她用了一下午在拼音本上用铅笔练习自己的名字,婆婆不识字,她要把写的最好看的拿给婆婆绣,“徐、怀、幼,徐怀幼,徐怀幼。”她边呢喃边一笔一划认真的写,写了一页又一页,写完一个就笑着举得高高的:“婆婆,你看!”徐婆婆看着那陌生的符号,虽是不懂书法的奥义,但她就是觉得这女娃娃写什么都好看:“好好好,写得都好!”
后来徐怀幼写着写着也就忘记了初衷,她说:“婆婆,这是‘婆婆’,这是‘公公’,这是‘外公’,这是‘小黄’——”然后她挠挠脑袋,似乎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她发现她不会写夏峤的“峤”字。
这个1999年的最后一个下午,当荒野那座屋顶落了好几块瓦暴露出黑黑的窟窿的烂泥房出现在徐怀幼眼里时,她隔老远便开始呼喊:“徐婆婆!婆婆——”
可是徐婆婆这次没有从房檐下的石凳子上站起身来耐心的回答一声绵延沉静的“欸——”
徐怀幼甚至没有在院子里看见她纳鞋的影子。
她纳闷的走到徐婆婆的卧房外,轻轻推开门,她发现婆婆还在睡觉。
于是她就安静的在院子的小田地里玩了会儿泥巴。
徐怀幼是那种自己和自己玩也能玩得很高兴的傻孩子,但是没有她家的狗在旁边,时间长了还是觉得无聊,她每隔十几分钟就会回头望望徐婆婆出来没有,但是空荡荡的屋檐下始终孤零零的躺着徐婆婆放纳鞋工具的圆竹匾。
她很想去摇摇徐婆婆,告诉她明天是自己的生日,她想把那双独一无二的鞋子穿给外婆看。但她没有这样做,她想起每次大叫时惊醒躺椅上小憩的外公都会挨骂,知道打扰了大人休息是不好的行为。她想婆婆大概是有些累了,肯定是独一无二的鞋子缝起来会有难度,婆婆需要休息。
然后她蹑手蹑脚的走到竹匾旁,蹲下去拿起绣好一半的鞋帮子,她惊讶的发现在内衬上,还精心绣了一个红色的“婆”字。她好想快点看到徐婆婆把另外一只鞋帮子也绣好。
她踮着脚尖进到卧房里,轻轻的走到床边,这是她第一次看徐婆婆熟睡的样子,和外公不一样,徐婆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