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一个月过去。
还是一个极为寻常的夜,月明星稀,云雾轻绕。
一辆八抬大轿停在山脚一僻静巷子处,一个人影探头探脑地从侧边的小门钻出来,朝着两边巷口望了望,踟蹰半晌,这才敲了敲轿子的门棂:“相爷,可以出来了。”
关歇身着一袭宽大的黑色袍子,半低着头从轿子中出来,以极快的速度跟着那人进了小门。
从院落中羊肠小径七拐八弯,行了有两盏茶的工夫,到了一所屋苑跟前。
关歇环顾四周,这处别苑处在竹林深处,四周黑暗一片,只有此屋中隐隐透出灯火的光亮,倒显得有些突兀,皱了皱眉头,进了门。
“此处乃殿下山间别苑,并无外人,如此小心谨慎……”关歇一进屋,见瑞诚坐在灯下,手持一卷竹简,正全神贯注地看着。
瑞诚转过身,将竹简放在一旁:“关相同本王所谋之大事,已部署了三年有余,从宋列英到陆准,再到瑞谚,直到今日才算是勉强扫清了那些讨人厌的绊脚石,断不可在此功亏一篑。”
“眼下朔王已离开靖天一月有余,京畿卫也全部在掌控之下,老臣实在不知,殿下还有何顾虑?那姓陆的丫头,如今已贵为皇妃,殿下莫非还念着她?”
“瑞谚,本王是了解他的,让他与靖天把关系脱离得一干二净,没那么容易,虽然人走了,但是他以前布下的眼线也未必都随着他走了,所以,小心使得万年船,至于陆沅夕,她做了后妃正好,待本王君临天下,她自然就是本王的女人了。”
关歇看了一眼桌上摊开的竹简,易心咒,于是冷冷地笑道:“殿下何时开始对佛经感兴趣了,老臣怎么觉得,这些东西与殿下似乎不沾边?”
“不过是为了知己知彼罢了,倒是关相,还知道这是佛经,令本王很是意外。”
“殿下这是准备从九重塔上那位下手了?”
“现在万事俱备,下一步便是将断相思拿到手,开启传国玉玺,这样号令三军方才师出有名。”
“九重塔的那位天下皆知其贤德仁厚美名,虽已出家清修多年,但在朝野的威望还是不减当年,太后当年之所以留着她,也是为拿皇位与朔王的交换条件,只怕是没那么容易从她手中拿到断相思。”
“关相这么说,就令本王有些失望了,当年天端局太使是何等叱咤风云,何等风光,就没有太使找不到的奇珍异宝,先皇后手中那半截断相思最先不也是你们天端局找到,然后被关相从铁库带出来,若不是回靖天的途中意外遭遇了山洪,恐怕现在也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吧?”
关歇的脸色霎时大变,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好似冻住了一般,瞪着双眼看着瑞诚,嘴角微微颤抖:“殿下,休要再提当年之事……”
瑞诚笑了笑,拍拍关歇的肩膀:“关相不必如此紧张,本王这不也没去揭发你杀人夺笛的事嘛,咱们是一条船上的,本王只是提醒一下关相,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关歇铁青着脸,将瑞诚的手从肩膀上拿下去,作势掸了掸灰。
“老臣愚钝,还请殿下示下。”
瑞诚又是一笑,从竹简中抽出一封信来递到关歇的面前,这封信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纸张已有些发黄受潮,摸上去有些刺刺的感觉。
“这是?”
瑞诚做了一个请看的手势,关歇满腹疑惑地拆开来,看了几行,表情瞬息万变。
“关相睿智,无需本王再说,也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关歇收起信,“老臣不保证此计能成功,朔王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上当的。”
“旁人本王不敢打包票,但本王这个七弟……若没有八成把握,也断不会出此策,关相只管做,本王只管静候佳音。”
关歇将信揣起来,转头出了门,坐上轿子之时,又看了看信,沉思片刻,对身边跟着的小厮说:“去寻一名墨师来相府。”
下人们自然是不会问关歇突然要寻一名墨师来是为了什么,只顾寻了人来,送进相府,然后却再也没见那人出来过。
次日,一只壮硕的鸽子从相府外的天空飞过,嗖地一声,一支箭直穿而上,鸽子扑棱了几下翅膀,坠落了下来,一名小厮从鸽腿上取下信笺,将鸽子的尸体用粗布一包,扔进了土坑。
几日之后,一名信使骑着一匹快马从靖天官驿出发,一路向西,直奔盘龙关大漠而去。
世事往往就是如此,表面越发显得平静的时候,那涌动着的各种暗流或许就会在某个谁也想不到的时刻,铺天盖地的井喷。
月落阁依旧是后宫中最冷清的地方,并未因住进了一位看似圣眷正浓的昭仪而变得热闹起来,但阿淼却是喜欢并享受着这种冷清的,远离承安殿,远离盛华宫,远离寿慈宫,就如同远离了许多是非纷芜,虽依然身处于深宫之中,却仿佛得了一片让内心安和的桃花源。每当她坐在月落阁的庭院中,看着那些古旧失修的断垣残壁,还有那些不知名的山花野草,在无人打理之下,恣意而野蛮地杂乱生长,她便理解了宋漪当年自请住来这里,应也是和现在的她一样的想法,在这宫中人人避讳的胜似冷宫的地方,她们却都在这里嗅到了那么一丝丝奢侈的味道,自由。
在宫中,尤其是后宫,谈自由是非常荒唐可笑的,前不久,秦氏还将阿淼叫去寿慈宫,当着丽贵妃关云舒的面,拐弯抹角地寻了个由头训斥了一通,看着关云舒那得意洋洋的嘴脸,阿淼却并不如往常那样气愤,只是平静地,默默地听完了训斥,然后谢恩,离开。
一生如此漫长,往后这样的日子,或许还多着呢。
而从那争议纷纭的封妃大典结束到现在,也有一段日子了,一开始,瑞清是日日必来月落阁,每一次都像是安排好的似的,明里暗里地警告试探一番,最后,要么是强行留宿,阿淼便去到别殿歇息,要么,就是在阿淼滴水不漏的回应中拂袖而去,到后面慢慢地变成两三日来一趟,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