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菡没有过来,始终冷眼看着,她也想和阿淼说些道别的话,但宫里的这一切,突然让她心生厌倦,她开始厌倦这里的人,这里繁复森严的条条框框,甚至连这里的这些瑰丽宫殿,一切的一切,厌倦至极。
当初到底是如何进的宫,这个问题阿淼问过她多次,她都没有正面回答过,这一次,她反而很想告诉阿淼。
直到临出发,安菡还是没能上前与阿淼说话,看着她与素尘惜别,心中默默道:“好好活着,他在等你。”
这时,礼仪官发出了时辰已到的号角声,那呜呜的仰天长鸣,意味着,一段新的旅程,就此缓缓揭开了帷幕。
卿涵对着瑞清和秦氏再三叩首之后,起身,果决地上了轿辇,直到队伍出了宫门,再也看不到,她始终坚持着没有回头,这条路,本就是无法回头的路。
此去山高水长,此去命数万般不由己。
马蹄哒哒,响彻四野。
这条路是靖天至北巅的必经之道,此时,大宁军队在朔王殿下的带领下,结束了西夷的战事,正在班师回朝途中,刚过绍东郡地界,却见前方疾驰而来一匹快马,一名信使行色匆匆而来。
“朔王殿下,八百里加急!”
瑞谚接过信,打开看了几眼,脸色不经意地变了变。
成霖问道:“王爷,是靖天出了什么事吗?”
瑞谚道:“皇上让咱们先不要回去,在绍东郡驻扎,等待迎接……”说着,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聂卫,道:“迎接东夷和亲使团。”
“太后竟会答应让长公主和亲?”成霖惊讶得脱口而出。
聂卫的耳朵里如同被针扎了一下,震惊之余似又有些不愿相信,脸色顿时变作了煞白。
成霖看了看天色,还有半个时辰左右便会天黑,于是吩咐全军全速前进,到前方定河县扎营。
瑞谚走到聂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聂卫却低头盯着地面,一声不吭,他的脸藏在头发的阴影之下,没人看到他的表情。
进入定河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军队在城外一片野地扎了营,地方官来来去去,迎来送往,折腾到了夜半时分。
送走最后一位拜访的官员,竟已到子时,聂卫依然像木头人一样,伫立在同一个地方,就连眼睛也甚少眨一下。
“你,没事吧?”瑞谚坐下来,翻开书。
聂卫的嘴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就算难受,也不要写在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
聂卫有些不服气,闷声道:“王爷,如果换作是姐姐,当如何?”
瑞谚头也不抬地说:“卿涵是公主,这是她的责任,但阿淼没有这种责任,你说的这种如果,不会存在……”
话音未落,只听得嗖地一声,瑞谚极快地偏过头,一把飞刀像箭一样射来,擦过他的耳际,牢牢地钉在身后的屏风上。
“有刺客?!”聂卫大惊失色,忙掀开大帐向外看去,却不见任何人影。
“别大惊小怪的,本王没事!”瑞谚厉声道,拔下飞刀,上面系着一张字条:子时三刻定河畔。
瑞谚看着字条,突然阴沉地笑道:“本王就等着这一天。”
夜半的定河畔,虽已至初春,夜风依然寒凉刺骨。
河滩上,月色缭绕,瑞谚踏着鹅卵石,慢慢地走到岸边,左右四下却不见人,只听得定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午夜时分,究竟是何人相约至此?
正疑惑着,只见河对岸闪出一个黑色的影子,站定,与他隔河相望。
“来者何人?”
黑夜闪动了一下,手中变出一把镶玉折扇,被时隐时现的月光掠过,照亮了他的脸。
“七弟,别来无恙?”
瑞谚冷笑:“五皇兄每次见我都是这句开场白,你不烦我都烦了。”
“哈哈哈……”瑞诚也不恼,“七弟还是这样不近人情,这样不好……”
“五皇兄最近可是大忙人,靖天来回折腾,先帝忌辰之后短短不到一个月工夫,就往来了多次,可谓奔波劳苦,不知深夜约我至此,所为何事?”
“先帝忌辰时在靖天未得见七弟,愚兄甚是挂念,这不兄弟叙叙旧,难道不可?”
“这叙旧地点还真是别出心裁,废话少说,找我干什么?”
瑞诚正了正色,摇动几下折扇,道:“愚兄是好心,特地来告诉你一声,半月之后,东夷和亲使团到绍东之时,七弟便也很快能见到你想见之人了。”
“你什么意思?”
“就是陆沅夕啊,你不知道,她是卿涵的陪嫁媵侍,皇上亲命的。”
月光恰好拂过瑞谚的脸,他的脸色忽明忽暗,瑞诚没有看清他此时的表情,但是知道,一定非常可怕。
“比起这个,倒是五皇兄想做些什么,更让我好奇。”
“愚兄能做什么?七弟可不要小人之心。”
“上次在西夷,也得亏五皇兄跑得快,否则此时也不知道同我说话的,是人是鬼了,但这一次若还不死心,怕是没那么好运了。”瑞谚说完,转身一个纵跃,消失在夜色之中。
瑞诚收起折扇,看着瑞谚消失的地方,许久,咬牙自言道:“我能做什么?不过就是,想让你在乎的一切都沦为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