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淼姑娘,太后请你过承安殿说话。”
来得如此之快。阿淼想着,搓了搓手巾,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对刘裕说:“是,奴婢这就去,还请公公走先。”
刘裕点点头,眼神向下,看着瑞祁:“哎呀,临江王殿下,您怎么又跑出来了,待丽妃娘娘发现,韶云阁的宫人们又该挨罚了……快,随老奴回去吧……”
瑞祁却拉着阿淼,使劲地往她身后躲:“我哪里都不去,我也要去承安殿!”
刘裕蹲下来,劝道:“小祖宗啊,如今连长公主殿下都成天待在喜安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念书学女红,您就安分点吧!”
不由分说,拉起瑞祁便走,瑞祁被刘裕拽着,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阿淼,却还是不得不随着刘裕走了。
阿淼回头看了看尚在发呆的素尘和安菡,无奈地朝承安殿走去。
直到阿淼走远,素尘喃喃地道:“方才刘公公说,长公主殿下两耳不闻窗外事,那这么说来……”
安菡一边想着一边搭着话:“长公主根本还不知道这件事……”
然后两人忽然同时想起了什么,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喜安殿!”
去承安殿的这一路上,不长不短的距离,还是没能想出个对策。
眼见瑞谚就要班师回朝,眼下却出了这等事,若他知晓,是不是又一怒之下挥师东进,顺带踏平东夷?阿淼不敢想象会发生的事,也顾不上担心,问题还是先解决一个是一个。
踏进承安殿的那一刻,阿淼发觉气氛有些不对。
瑞清依旧是坐在大殿正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秦氏坐在右侧,看上去精神好了不少,这母子俩眼中流露出的神采,却是出奇的一致,看来,也是早就达成了共识。
阿淼镇定自若地行礼问安,起来之后,双手安分地放在小腹前,半低着头,显得尤其谦恭温驯。
“姚淼,哀家今日寻你来,是有一件重任要交予你。”
“但凭太后吩咐。”
“你还不知道什么事,就这样听哀家吩咐了?”
“既说是重任,又是太后亲自吩咐,自然容不得奴婢推脱。”
“哀家就一直觉得你是个通透之人,那也不多说了,东狄夷王土忽派使团向我大宁求亲,长公主顽劣任性不堪大任,因此哀家同皇上商议之后决定,封你为公主,嫁予东夷为王妃,你……”
“母后,皇兄,万万不可!”
秦氏话音未落,就见卿涵急急地从承安殿外跑了进来,咕咚一声跪在了面前,打断了秦氏的话。
“卿涵,你这是……”
卿涵磕了个头,看了看阿淼,将她拉到身后。“母后,您平日总教导女儿,身为大宁公主,应有公主的样子,虽然女儿不像皇兄那样需肩扛江山社稷的重担,但也想为大宁尽一份绵薄之力,尽一国公主的职责,远嫁东夷和亲,保两国子民世代和平。”
“卿涵!”秦氏有些慌张起来,“母后已为你想好了对策,此事不是无法转圜的……”
“母后说的对策,就是让阿淼代女儿出嫁?母后,您不愿意女儿远嫁荒蛮之地,那为何去坑害别人的女儿?”
“坑害?!她只是个宫女,哀家破例封她为公主,能为国效力,已是给了她莫大的荣耀了。”
“公主也好,宫女也好,不都是大宁子民,不都是娘生爹养,女儿是母后的掌上明珠,阿淼她又何尝不是她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宝?您为何不问问阿淼她是否想要这个所谓的荣耀?”
瑞清站起来:“卿涵,此事朕与母后已有定论,你不必多说。”
“皇兄身为男子为君王,肩挑江山,卿涵身为女子,也断然不愿旁人来替卿涵承担这个责任,求皇兄成全!”
“若朕不想成全呢?”
“若皇兄和母后还坚持让阿淼替嫁,那么卿涵只有亲自找去东夷使团!”
卿涵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秦氏闻言,跌坐在椅子上,眼泛泪光。
“卿涵,两国联姻是大事,你不可恣意妄为,此一远嫁,皇兄和母后就再也保护不了你了,这一世都需靠你自己……”
“母后,女儿都明白,但女儿始终是要长大,不能躲在你们身后一辈子啊。”
卿涵没有抬头,声音却明显地哽咽了起来。
阿淼呆立在一旁,虽然她不愿替嫁,但这样的结果,亦不是她想看到的。
秦氏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卿涵面前,双手捧起卿涵的脸,两行清泪流下:“卿涵,母后对不起你,那五年委屈了你独自在外,没想到回宫不到三年,便又要远嫁……这,这就是要了母后半条命啊!”
卿涵眼中噙满泪花,却笑着说:“母后不应该为女儿骄傲吗,女儿终于不是那个成天横冲直撞只会闯祸的小公主了,也可以承担起重任了,母后该为女儿高兴……”
瑞清叹了口气,走下台阶,瞥了一眼旁边的阿淼,蹙着眉头对卿涵道:“卿涵,你可想好了,圣旨一下,便如离弦之箭,再无回转可能。”
“是,卿涵来承安殿之前就想好了,这本就应该是卿涵身为公主无法逃脱的责任,请皇兄尽快下旨,时日一久难免让那东夷人滋生猜疑,影响两国关系!”
瑞清迟疑了一下,又看向秦氏,只见她背着身擦了擦眼泪,接着轻轻挥了挥手,不再说话。
瑞清扶着秦氏坐下,见秦氏的鬓边不知何时竟已花白,这位强势的太后,说到底,不过也只是一位为儿女操劳费尽心血的母亲。
阿淼也默默地看着秦氏,有那么一刻,她竟然冒出了想原谅这对母子的想法。
谁和谁又不是骨肉,谁又没有尝过骨肉分离的那种锥心刺骨痛?
只不过,她和母亲是阴阳相隔,卿涵则是和秦氏天各一方,往后余生,思念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