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淼被拖着行出了很长一段路,虽整个人浑浑噩噩,但心中始终仿佛是记挂着有什么事,还有什么话没说,就这样又走了一会儿,她突然拽住其中一名太监的衣袖,抖抖索索地说:“我……我要见皇上……”
太监一听,嗤笑道:“触怒了太后,没让你见阎王都算你命大了,皇上是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吗?就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下贱东西!”
“公公,求求你……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皇上说,说晚了……会出大事的……”
另一名太监似乎于心不忍,道:“姑娘还是好自为之吧,省点说话的力气不好吗?”
“站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瑞清竟已到了跟前,怒视着两名太监,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你们没听到吗,她说要见朕!”
两名太监慌忙跪下来,阿淼艰难地抬头望去,模糊的视线中,只见一名身着黄袍的男子身长玉立,在斥责了两名太监几句之后便走了过来,俯下身来问她:“姚淼,朕在这里了,你要对朕说什么?”
阿淼双唇紧闭,默不作声。
瑞清看了看两边,对那两名太监说:“你们两个去那边候着。”
待两名太监走开,阿淼突然扬起手来,一手用力地撑着地面,一手紧紧抓住瑞清,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地说:“皇上,冰火蚀心……宋嫔娘娘她……被人下了冰火蚀心……”
“什么?你说什么?”瑞清大惊失色,扯着阿淼的手臂,“你说清楚点,是何人下的毒?漪儿她现在怎么样?”
阿淼的唇瓣又动了动,像是轻声说了句什么话,简短而又极快。
忽然间,毫无征兆地眼前一黑,脑袋耷拉着昏了过去。
“喂,喂,姚淼,你先不要晕啊,朕还有事要问……”瑞清将阿淼搂起来,晃了好几下,不见她有任何反应,只得将那两名太监招过来,“务必把此人给朕安全送回月落阁去,找御医好生照料着,若她出了什么闪失,朕唯你们是问!”
两名太监连连称是,再不敢如之前般随意拖拽,而是一人背起来,另一人扶着,加快了步子往月落阁而去。
在听到“冰火蚀心”四个字从阿淼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瑞清便是心下一凉。
不是没听过,而是听过太多次,却并未放在心上,如今竟被人用在了宋漪身上。
刘裕见瑞清出神,小心地凑过来提醒道:“皇上,太后还在承安殿,您就这样出来,她老人家可是不高兴得紧哪……”
“刘裕,你说如果朕现在向母后提让漪儿复位,她会答应吗?”
“这……奴才可说不好,太后的心思,咱们做奴才的可不能随意揣测。”
“朕要你说!”
“皇上,您这不是让老奴矮子骑大马,上下为难吗?”
“皇帝要刘裕说什么,哀家可否听听?”两人一回头,只见秦氏已然走了过来,面色冷峻。
瑞清脸上稍有怯色:“母后,朕想让漪儿复位,迁回千乘宫。”
“什么,不行!”秦氏骤然正容亢色,“且不说宋嫔母家之罪,皇帝当初亲自下的圣旨,是儿戏吗?!”
“朕当时只是一时气愤,宋氏获罪与漪儿并无关联,且已时隔一年有余,漪儿在那月落阁受的冷落惩罚还不够吗?”
“皇帝!”秦氏怒目而视,“你可知君无戏言四字的分量?一时气愤这个理由就足以让天下人信服吗?那这样以后皇帝的任何旨意是不是都可以朝令夕改,再无任何威慑可言?”
“母后!”瑞清忍了忍,“母后可知,若漪儿再在那月落阁,迟早遭宵小暗害,朕身为大宁天子,连心爱的女子都护不住,如何叫天下人相信朕能护住江山百姓?”
秦氏见瑞清情绪稍有激动,语气便软了下来。“清儿,母后一直都在教导你,你不是一般的男子,你是天子,不能拘泥于小情小爱,你的心中应是家国大爱,宋漪也不是一般女子,在成为皇妃的那一日起,她就应知道,生死贵贱自有造化,怨不得天地旁人。”
“母后,儿子一直也都听您的,努力做个称职的皇帝,可就算是皇帝,也有无能为力之事,您让儿子对漪儿全然不闻不问,这是儿子怎么努力都做不到的。”
说完,瑞清对着秦氏躬身行了个礼,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母后还应该清楚,漪儿若平安则一切无事,若她有个三长两短,纵使豁出整个后宫的性命,也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秦氏蓦地怔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在不经意间,她曾经小心呵护在羽翼之下的儿子,那个满脸稚气,凡事都依傍着她的青涩少年,已然有了帝王的模样。
随即,又不免开始忧心起来。
阿贞见秦氏神色优异,宽慰道:“太后,皇上还年轻,有些道理一时想不明白,也是情有可原。”
秦氏摇摇头,将手放在阿贞的手臂上,慢慢向前走着:“君王坐拥天下,可唯独不可拥有儿女情长,皇帝却始终无法堪破,这才是令哀家寝食难安的。”
“太后宽心,以奴婢看,皇上重情,也未免不是天下之幸。”
“天下的确不需要一位冷酷的皇帝,但世祖皇帝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若清儿重蹈覆辙,哀家还何需如此殚精竭虑?有一天下去见了先帝先太子,也无颜面对他们……”
“太后,奴婢觉得是您太过紧张皇上了。”
“哀家倒宁愿是这样,对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早朝的时候朔王看到那姓姚的丫头是何反应?”
“奴婢听刘公公说,他去接朔王殿下的时候,殿下并无何异样反应,更加没有过问。”
“哦,是吗……或许真像你说的,是哀家想多了罢,罢了,回寿慈宫。”
秦氏感到有些疲倦,也许是不该再如此紧张瑞清了,没人领情,何苦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