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不如撞日,柳奕兴冲冲找出了棉花种子,对比来去,挑了一个最顺眼的早熟品种今天便要下种。
柳全父女俩让芳娘自忙她的,种棉花的事儿有他们来也够了。
新延伸出来的土地之前大多被他们种上了菜,今天这棉花种籽就只能撒在菜地边角。
“咱们这里还有什么可以做被絮的?”柳奕一边看种子说明,一边问爹妈。
“柳絮、苇絮,愿意的也可以用鸟毛、动物皮毛。”柳全想想,“还有就是,听说有用大树上生长的棉花的。”
“树上生的棉花?”柳奕好奇得很,“棉花是树上长的么?”
“跟咱们种的这恐怕不一样,叫个谷贝木,没见过实物,谁知道呢。”柳全道。
“一说起这棉花啊……”她爹一声叹息,不再说话。
柳奕知道,这是难得伤感的柳全想起了过往——穿越过来之前的柳爸爸,从小生长在盛产棉花的地方,连绵广袤的棉田是他重要的年少记忆。
如今再也不可能见到,叫人怎能不感伤。
“这早熟的棉花到底有多早啊?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种出来。”柳奕希望能来得及赶上制作冬衣。
“都撒在长得最快的地方了,每天种上一点,”阿爷道,“有个五六天,应该就够咱们自家用的。”
柳全扛了锄头朝回走去。
许多事情,作为家里主心骨的男人,他是无从言说的,比如其实生意做得不太顺当,比如遇到了坑蒙拐骗巧取豪夺……
他一无权,二也无钱,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除了妻女便一无所有。
出门在外,他只能硬着头皮独自闯荡。
这个世界的人,忠厚本分的,也可能小肚鸡肠;笑容可掬的,也可能口蜜腹剑……和在原来的世界里,并没有多大的分别。
有些当,明知道也总得上一上;有些亏,自己吃一吃,亦不必再分辩。这就是生活,躲避不过。
种植棉花,触动了他心里最柔软的部分,那记忆深处阳光明媚中的棉花田……一去不复返。
柳全沉默着又干了半晚上的农活,将田地里长得不太顺眼、或有多余的菜苗又拔除了一些。
柳奕在一旁拍着马屁,说庄稼地还是得让专业人士经手,经她爹这么一捯饬,看起来顺眼舒服多了。
七月初七总算到了。
早起,芳娘梳洗毕了,就开始将食物装碗装盘。
一碗黍饵打糕,一碗蒸麦饭,一碗蒸菽豆,一碗各类菹菜,两碗时蔬是丘葵和麻叶,还有一小碟子陈年的幽菽制作的豆酱。
她家就这个条件,心意已经尽到,也不必为了打肿脸充胖子。
整理好的食物装进箩筐里,由柳全挑了去曲家院子的谷场。
箩筐的另一头,是他们自带的坐具与食案。
一家一户皆得备好了器具,一起参与这供奉掌管丰收的神祇的祭祀活动。
蓐收这位大神……站在人群中颇远处的柳奕,踮脚张望着地上画成图案又在当中立起来的草扎偶像,不禁忍住了笑意。
这时代的天神,还没有经过太多修饰和美化,尚有着最具恐吓威慑力的外形特征。
哪怕是个人神,也多为半人半兽,天人合一的外貌,不像后世的许多作品,将半人兽刻意美化成神仙与座骑。
他们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驱赶害虫野兽或疾病灾祸等不详而生,当然不会多么的慈眉善目。
一句话概括,越能吓唬人越好。
这“人民的神祇”也很亲民,一没有住进庙宇,二没有端坐高台。乡野中德高望重的祭师把他画成啥样儿,就是啥样儿。代表他身体的草把扎成什么姿势,就是什么造型。
供奉在这大神最前面的,为代表全村心意的牺牲,今年是一头白色的山羊,马上还要当众宰杀。
白芸里一家一户的里人们,都站在自家供奉的食案之后。
柳奕听着里正曲老爷爷、主祭的祁家老翁、和特为请来的一位全身披挂且戴着羽毛头冠的巫师大人在前方轮番地祝词、祷告,依旧是用了又唱又念带着韵律的腔调,她依然一个字也没听懂。
祭典焚烧的柏木还是什么香香的树枝发散出青白的烟,很好闻。那青烟为风吹散去,直上青云,天上的大神一定已收到信号该来享受供品了罢?
耳朵还听着吵闹的打击乐器咣铛撞击,柳奕的思绪却不由飘忽得更远了。
听闻得蓐收大神居住把守在西方天界,面目如何却不详尽,从恁耳朵眼儿都得挂上毒蛇的形象来说,恐怕狰狞得威慑有余,俊美就未必了。
在现代时候形容人姿容俊逸,动不动就会说“恍如天上神祇”;夸女子貌美得天上有地下无,也多半会讲“像天人临凡”。
如若天神、天人都像这么一个谷草把扎成的大神,或还青面獠牙般面目可怖,不知道还有甚可“始于颜值的”……柳奕站在人群后头开着小差,天马行空浮想联翩,想得开心,笑得直抖。
那位穿得像花公鸡一般的祭师大人又唱又跳了许久,顺便进行着禳除虫害的祷告,令这仪式的过程显得益发漫长。
直到柳奕饿得肚子咕咕叫,这场重要的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