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这下成了个黑脸大汉了。”柳奕给阿爹戴上顶斗笠,颇有了点连髯刀客的样子,就还差个斗篷。
柳全皱着眉,来回照了照,半晌,才闷声道,“嗯,还不赖。”
柳奕看她爹对着镜子臭美的架势,像是挺满意了。
粘罢了胡须,再加粗弄乱了眉毛,柳全整个人从气质上就有了些许的变化,如再换换说话的腔调语气,旁人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认出他来。
就算是看出了些儿端倪,恐怕会觉着奇怪,一般的农人们也说不出究竟哪里怪。
柳奕还帮着阿爹压低了斗笠边沿,提醒他不要像平常那般的戴法,也不准说话就笑,要少露出表情来……这法子有些刻意,对她爹却挺实用。
“俺就是去卖个东西么,又不是江洋大盗要做买卖了。”柳全被折腾得不耐,终于扔掉了斗笠拒绝再配合,把母女二人笑得前仰后合。
“明天不在赶集的时候,”芳娘笑了好一会儿,才正经道,“俺估摸着,你恐怕还得去别的村里打听买家。”
“俺自晓得想法子。”柳全不在意地挥挥手,赶紧逃也似的搬梯子撸桑叶去了。
田里的桑树早就不再结果,但之前的存货还很多。
除了空间里还存有一些鲜果,大约两个储物箱,其余的都已经被他们陆续拿出去趁着太阳晒干了。
柳奕得空的时候,耐着性子将晒干的果子再稍作分拣。分出了略大些儿的果实来,他们家没事当水果干吃一点。稍微小颗的桑葚干,就被她拿去喂了鸡。
不过大多数还是被她们装成了几个麻袋,堆放在金山附近。
将来做种也好,当备荒的存粮也罢,暂时还用不上它们。
柳奕把空间里的鸡仔放了一圈,又招呼回来,它们就跟在她身前身后刨地散步,就像跟着鸡妈妈一样。
两只小鸡现成了半大的鸡仔,羽翼也长出了不少。只有它们,长得最快,吃得惯桑叶,又很爱吃桑葚,非常好养活。
第二日,柳全带着半褡裢干粮出门卖茧去了。
这一次的茧,柳家自留下了十斤活的。
剩下都是芳娘在空间里蒸透,又放在三倍速的时空里摊开晾过的。
他们第一次这么干。
成品的蚕茧看着不湿,摸起来干透,丝线雪白,也没有杂色或异味。
柳全琢磨着,二十多斤干茧,倘都换成粮食,他只挑得回一担……实在不行,就只有折卖成钱了。
这话他也没跟家里商量,免得妻女发愁,何况芳娘也嘱他采办些日用,可以权宜行事。
柳全趁着天未亮就出发了,一去就走了两天,这是和家里打过招呼的,毕竟他们谁也说不清楚,这生意究竟该咋做。
有了之前的经验,芳娘和柳奕都没有太担心。
柳全虽独自一人出去,可看他那身形模样就不太好招惹。他们这附近乡野间还算太平,柳全遇事不是死脑筋,况且就一点蚕茧,也不是啥贵重财物……
第三天的时候,已到七月初六。一家人约好的,不管蚕茧卖得咋样,柳全都得回家。
过了午时,柳奕在山头上望了又望,也没见她爹的踪影,不免有点担忧,又不能问她娘。
倒是柳氏还满沉得住气,一个人该干活的时候干活,该做饭的时候做饭,明日要穿戴的衣物已经准备好,需要供奉的食物也基本齐全。
接近傍晚时分,柳奕已不知道张望了几回,才终于见到一个人挑了担子,摸着麻麻黑的天色,出现在回她家的小路上。
那人吭哧吭哧上了山坡,“阿爹!”柳奕乐颠颠跑下去迎接。
天色已渐昏暗,她看不太分明。阿爷脸上粘的胡子恍惚都已不见,斗笠也背在背上,正笑呵呵地担了担子爬着坡,顺手便塞给她一包物事。
“啥?”柳奕闷头接住,将那软绵绵的一包抱在了怀里,“个是甚?”
柳全也不告诉她,只依旧乐着进了她家院子,朝那透出火光的小茅屋里一声吆喝,“芳娘,俺回来啦!”
哼!柳奕暗噘了噘嘴,亲生的。
关好了院门,柳奕抱着小包裹回家,她爹已经献宝似的从大筐里朝外掏着东西。
“钱,两贯零三百二十一个。大棒骨,一根。鱼,一条。布,俺没买多啊,就是见着这个印花怪好看。”柳全一边拿一边向妻女解说,“这是芸阳邑的绞缬染布,俺还是头一遭听闻,便给你们母女买得半匹,可裁身裙衫儿。”
“是蓝印花布!”柳奕惊喜道,终于遇到一种叫她略觉熟悉的东西。
素面布料看得多了,偶尔见个带图案花样的,真是惊艳啊!
“一定很受欢迎吧?阿爹从哪里买的?”柳奕拉着布料翻看,越看越新奇。
“这是扎染,”芳娘将布料拿在手中,借着灯光仔细看过,“不是印花。”
扎染已经有了,印花还会远吗!柳奕不懂布料,却知道这在平民消费中,一定也是稀罕物。
“今年的粮食也开始贵了,前阵子的新麦还合一百一十五文一斗。此番,俺听闻则,已合一百五十文一斗。”柳全顺口说道。
“粮食这是还要涨价吧!”柳奕一听来了精神。
芳娘道,“今年的虫害已成定局,到秋后只怕粮价更要涨了。”
“这鱼呢?肉呢?”柳氏问道,“你这茧是卖在那处耶?”
“听俺慢慢跟恁说罢。”柳全喝了一大口水,才坐下来歇息。
“啊!蜜三角!”柳奕这时候才打开了阿爷给她的小包裹,她的世界观,再次被刷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