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一石半也卖得出,或按一百棵苗三斗便是实在的价格。按恁爹俺说,还是今日这邻伍定得好,咱家给他们算个实惠的价格,满说得过去。”
“咱们卖得比外面便宜不少了,亦是看在人情的份上,他们当然不会追问来处。”柳全笑出两排白牙。
也对,娄家知道他家的情况,若不是看在邻里情分上,怎么会带上他们?她们家自己还没种够数呢。
在实实在在的好处面前,娄家恐怕只会想着赶上这样的好事是他们“运气好”,自然不会仔细追究了。
“今天有了这娄家送来的麦子,待同家再来时,正好可以把余粮给人家结清。”柳全想着又了却一宗欠账,心里也少压一桩事。
说来也是柳家的运气,原本,同家第二次来送货时,点清了蚕筐便要拉走剩余的五石麦子。
柳家支付了前次的“定金”之后,剩余的小麦根本就不足五石的。
他们家一合计,只能先拆了些袋装的小米预备着。
可她家的小米也算细粮,和这地方壳都脱不净的粟米比起来,一没有沙砾石子,二没有谷粒稗子,精细得不能再精细了。
不到万不得已,柳家人是不愿意用它们当钱粮支付的。
恰好当日,同家答应的两副蚕架又遗漏了没运来,于是柳奕便找到借口,叫人家下一次来时再拉走余数。
这么做显得不痛快,柳全和芳娘都很不好意思。
但他家的粮食……结不清账是事实。
从道理上掰扯,一手交粮,一手交货,也说得过去,同家来的人就满爽快同意了。
柳全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这也是他下定决心将桑苗卖掉的主要原因。
其实就算卖桑苗,也比市价便宜许多——柳全还觉着自己已经赚了人家不少。
柳奕心里清楚,说到底,父母都不是做生意的人。
他们与人友善了一辈子,邻里之间有点事情互相帮助,已经是长在骨子里的品质。
从她们一家穿越过来,麦收时候和几家人处得不错,今后又被那黄册捆绑在一起,休戚与共。
她爹将这么多桑苗半卖半送的行为,芳娘很赞成,柳奕很能够理解。
只是往后,恐怕就不能再这么干了。
芳娘从田里回来,告诉柳全池子该换水了,听说卖桑苗的事情,也喜上眉梢,一时都忘了小心顾虑。
这天晚上,为了庆祝一下几件喜事儿,柳家将酿出了些滋味的桑葚酒搬了出来。
这酒已有些日子,里头的果肉早也泡烂,这次他们将酒取出,除倒了些尝尝味道,顺便也将果肉和种籽过滤出来。
“酸吗?”芳娘看柳全皱眉尝了一点,只顾着喝却没说话。
“果汁似的,没啥味儿。”柳全咂摸咂摸,“恐怕还得再要些日子。”
柳奕闻言也尝了尝,笑起来,“是像果汁,要不再加点糖?”
这发酵的时间明显不够,至多只能当果汁喝,她这小孩儿多尝两口也没事。
芳娘索性便将过滤的两瓶桑葚汁又匀了匀,匀作了三瓶,一瓶加糖,两瓶不加,“加糖的咱们喝,不加的,酿成了给你爹喝。”
“好。”柳奕开心将过滤出来拧干的桑果肉掰开,和在麸皮菜叶里搅拌了喂鸡。
养在空间里的蚕蚁,已经脱了一次皮,现在不再是黑黑的毛毛虫,变成了细瘦的灰白色小虫。
不仅蚕的体积变大了不少,分作了六只大筐,也变得十分的能吃,每天都要扫出大袋的蚕沙,还没地方处理。
她爹准备等累积得再多些时,通通洒到田里当肥料去。
就是柳奕放养的小蚕,还没找着踪迹,树上的桑叶倒继续破着洞。
她家第一次把桑苗便宜卖给了娄家,就不可能厚此薄彼。
余下的几天里,他们又以同样的价格,卖给蒯家八百棵新苗,收回二石小麦。
最后才是自己找来的椿家兄弟俩,共买了一千棵,二石半的小麦。
将柳家买茧的欠账一平,椿家还给付了五斗的新麦。
是以,在那几家陆续弄走了桑苗之后,柳家的地窖,总算是真正有了一点余粮。
到六月十七这一天为止,同家饶的两副蚕架拉到,柳家平了外债之后,还剩余六石四升的小麦。
这数目,若单靠购买材料的话,还远不足够修建一间蚕室。
“说起来,”柳全站在院子里,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这事情……做得是欠考虑了些儿。”
“怎么说?”柳奕不知道她爹又在纠结个啥。
“咱家的苗就那么光秃秃的给人家了,也不晓得种得咋样。”柳全不太放心。
“也过了几天了,您就别操心了吧。”柳奕听了想笑,真要有啥麻烦,最先挑走东西的娄家不早也找来算账了么。
“我还是去转转,看一眼。”柳全背着手出了门,“顺带去把咱家开荒的事儿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