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蚕蛹的主意,道说,“等把丝都剥出来,给你焙一焙吃。”
这玩意儿也是高蛋白,蚕蛹、蝉蛹和蜂蛹,都是可以媲美鸡蛋的美味。
相对别的虫子说起来,蚕蛹算是极其干净的了。
“哦。”柳奕只好作罢,“我原想看看有没有剩下活茧。”
“就是好奇。”她补充一句。
芳娘顿了一下,忽又想起来,“好像还有些个,在那箱子上的小笸箩里,你拿去顽罢。”
柳奕欣喜急忙取了笸箩来,里头果然还有些蚕茧。
其中有三个很小,四五个扁的,还有两三个有些发黑。
即使农妇满养蚕的时候注意了一切因素,也防治了鼠害、苍蝇和野蜂,蚕宝宝依旧有个体差异,结出个别不堪使用的劣质蚕茧,那也是没法避免的。
买茧的时候,用斗量粮,论斤称两,椿家也不可能任由他们逐一挑选。
这些劣等品,她家倒是可以留下来,依旧开了茧将丝絮填充秋冬季节的袷衣,不过却没法用于纺织纳赋的绢匹了。
柳奕估计着黑的这些茧蛹应该已经死了,但那几个扁的与小的,说不好还可能孵化出来。
一家人吃过早饭,芳娘搬出干净的铁镬,新烧一镬清水。
“阿娘要做什么?”柳奕看她娘郑重其事的模样。
“煮茧。”芳娘道,“抽丝。”
就一根棍子?
这未免有点草率了耶。
“这么大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事。”柳氏说着朝水里扔下去一把雪白的蚕茧,那茧子大白枣似的,一个个都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
柳奕看着她娘又从大木头箱子里拿出小扫帚和一把工字形的小工具来。
“呐,抽丝、剥茧的工具,”芳娘坐回镬旁,“原始吧?水烧得差不多,不用一直那么大火。”
柳奕看着她娘淡定观测着锅里半开的水,一边观察一边又道,“这火候,也是凭经验,有人用手感觉温度,有些人观察水里的气泡就行。”
将蚕茧煮得一会儿,芳娘拿那长长的细圆棍子与小扫帚配合着,飞快地按住一只白胖的茧子,用扫帚扫去蚕茧外面的一层乱绪,“茧衣,没用的。”
将扫掉的乱绪都扯下,芳娘才用小扫帚继续搅动锅里那粒被选中的蚕茧。
“这个也可以絮冬衣,没有废料的,都不用丢弃。”柳氏说的是摘下来的那团丝絮。
柳奕便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看着她娘操作。
芳娘又搅动着蚕茧,扫了一会儿,便慢慢从白色的茧皮上除净了乱絮。丝线的头绪越来越少,几番整理之下,便有了一根细而透明的丝线。
“这水还烫着,眼明手快,第一当心不要受伤。”芳娘将丝线的头子挑出,用手抽拉,那丝线便慢慢离开了蚕茧,被她绕在那个工字型的工具上。
“呐,就像绕毛线团那样,绕吧。”芳娘将线轴递给女儿,“别太用力。”
柳奕迟疑一下,接过了这绕线的小轴,她还以为得先见习呐,这就开始实习了?她还有点没回过神来,“这就是蚕丝啊……”
“不然是啥?别看蚕茧长这样,实际上一个茧就是一条蚕吐丝结成的,它就是一条丝线。抽丝剥茧,线就分离出来,再整理齐整,便可以捻线、纺纱、织绢帛,够形象了吧?”
芳娘说话也一笑,“不做这事,想想都难。真正做上手了,还像是长在手里的一样。你娘现在变成个正儿八经的纺织娘了。”
“哪里是纺织娘,明明就是织女儿。”柳奕也握着丝线一笑,“我再学学织布,也是小仙女儿啦。”
柳奕绕线,她娘看着锅里的蚕茧,遇到丝线断掉时,便捞出蚕茧重新找出线头来抽丝接绪。
母女俩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柳全坐在旁边听得呵呵傻笑,今天,他倒是真正难得地闲了半天,索性便给妻女二人打起了下手。
这场雨,哗哗下了一整天。
不知不觉的,柳奕也那么坐了一整天。
原始的手动缫丝过程,对绕线的技术要求没有那么高,就是个机械的重复劳动。
是以,中途累了的时候,柳全还能替换上手接着绕。
一粒粒蚕茧便被他们抽离出来,分开成一条条长长的丝线,全都缠绕在了线轴上。
——绕了一整天,她们也才绕出来两个巴掌大的小线轴而已。
将那轴上的丝线用力捏起来,居然只有小小薄薄的一束。
万事开头难,柳奕心里还是很满足的,只要开了头,那就是成功了一半。
美中不足之处,重复劳动得久了,再小的动作也会让人觉得累,尤其胳膊上的肌肉酸痛得厉害。
绕了一整天的线,到晚上休息时,柳奕觉着胳膊腿儿都快没知觉了。
不过,她家的夜晚这才刚刚开始——因为入夜之后,海螺里的空间也可以进入了,柳全准备进去弄点工具出来,补补他们家的破屋顶。
柳奕不声不响地将那把蚕茧兜在了一条帕子里,悄悄带到了空间里。
“唉耶!”她听见走在前头的芳娘发出了一声惊呼。
柳全也抬眼便愣住了。
“这么多树?”芳娘来到她们开垦的桑田边,不禁有些疑惑,“恁不是还挖了沟垄来着?”她回头问丈夫。
“是呐。”柳全摹着脑袋,“早知道,就不挖了耶。”
“这么多树,恁怕是得再开五亩桑田了?”芳娘又戳了戳丈夫的胳膊肘。
“开!”柳全点点头,摘下一颗深紫色的桑葚来,递给了老婆,喃喃道,“咱再开十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