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与赢同伪同出长安时如病花照水弱柳扶风,但死活不许负琴男人为其以灵力续命,也不食那滋精养气的天地瑰宝,一心只想飞出这金丝鹊笼,望一望那天外的风景,出城时女子回头望着那座巍峨长安,眼有热泪。
第三年盛夏,负琴男人与红衣女子游至北邙空冥山。
月夜,空冥山脚古亭中。
那红衣女子如残灯摇曳,如轻薄柳絮散于狂风之中,命若悬丝。
赢同伪含泪奏了一曲凤求凰,那红衣女子吕如是听闻后于倒在男人怀里含笑身亡。
女子不叹命运不公,也不叹红颜命浅,只庆幸能与背负古琴赢同伪琴瑟和鸣,只庆幸青鸾飞出鸟雀樊笼,有幸鸾凤齐鸣翱翔九天,只庆幸这人世太长,还有未见的风景。
古亭外,李厌阳眼睁睁望着那红衣女子香消玉殒,望着那女子笑晏,心如刀绞。
自此后,这世间再无那名动天下的红衣名角,也再无那琴瑟和弦鸾凤和鸣,那红衣女子便如此消散尘世,连一丝痕迹都未层留下,以诗赋冠绝当世的李文圣连关于这女子的只言片语都写不出来,反而长安城的寻常书生提及那惊为天人的红衣名角吕如是还有些许感叹文墨流传于世:
可怜半生为戏子,一颦一笑为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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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和堂后,圣泽湖上,身着浅白云袍的李厌阳脑中红衣身影越来越模糊,从刺目红裳散成了点点霞云,直到最后消失不见云袍男人才堪堪缓过神来,丝毫不顾脸上的狼狈泪痕,转身对新晋的首阁学士墨太虞一躬倒地,诚恳说道:“夙愿达成后我便辞官回北海隐居,守着那花守着那长安,太虞莫要怪我。”
墨太虞望着那李厌阳,无奈叹气道:“逝者如斯,时至今日为何还要扰他人清净?”
李厌阳望着天边寒月,洒然一笑,“没必要让他占着那花,既然他没护好她生前,那就由我护她身后事。”
张白僧望着那云袍男人狼狈泪痕和洒然样子哑然无语。
世间生死三千疾,唯有深情不可医。
当世三大文圣齐聚于亭下,齐聚月下,齐聚那哽咽心事下。
次日天明,笃和学首墨太虞带着原封不动的天子尊笔出了同津郡,号称挥翰丹青甲天下的白衣文圣张白僧也悄然离开笃和堂。
又一年,一主一仆踏入同津郡,主人身着黑白宽袍手捧着一株氤氲不开的花蕊,仆人年过五十身后背着一张幽绿古琴,二人斥重金在喧闹街市买下一座三层独楼,独楼与关家三十七间古宅隔街向望。
这世间何等恩情最重?
生养之恩当居首位。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是为生,历尽人间千般苦万般难抚养成人是为养,人间恩情莫过于此,葬花阁虽未生她吕如是,但将她一伶仃孤婴抚养成人便不是散去一身修为就可还清的,那日红衣女子离开师门时带走一株月玄花。
月玄花是葬花阁独有之物,这花平日不开,唯独师门危难之际才会开花,门中弟子见花开者必须返回,这吕如是一生之中最不爱欠人,她红颜命薄殒命黄泉,这月玄花便落在了赢同伪肩上。
那晚月夜中,赢同伪将女子葬于空冥山下,携带那株月玄花走遍天下盛景,一年后,入安州同津郡登上独楼,将那氤氲不开的花朵放于窗前与关家古宅遥遥相望,每月初一十五抚琴奏关曲,是为了那氤氲不开的花蕊,也为了那经历三百年岁月风霜的关家古宅,但这一切,都因为那女子喜欢。
极短时间,同津郡街谈巷闻议论得都是那独楼中的琴声,这琴声事传遍了同津郡,也传到了笃和堂。
知道那负琴男人来了,李厌阳夜闯独楼,望着那待放花蕊和那不愿出手的赢同伪默然下楼,她以离去,李厌阳不忍当她面扰她安宁,临走时向那双绝赢同伪留了句‘一日不出楼便不强取’。
说来也怪,此后十三年,号称琴棋冠绝当世的赢同伪竟真的一步不出琴楼,不知是怕了那号称诗赋双绝的李文圣,还是不想拿那红衣女子的最后一件东西去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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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数年的恩怨纠葛在张白僧脑中逐一闪过,想着在这同津郡城中熬了十三年的双绝与双圣,不由得无奈道,“我若能劝得了你,这李双圣还至于被困在这同津郡一十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