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皆异色,怎知瓮中来。纳兰故作无奈地一声叹息,猛然蓄力向前狂奔。零陵也知此地不能久留,跟着纳兰的步伐,向着河洛城饱经风霜,早已布满岁月痕迹的城墙,发起了冲击。
这对于城墙上的人而言,无异于一种挑衅。这种挑衅不再是宣纸之上的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城墙之上,手握先辈长剑的朱景焕有些错愕,他不知一个人为何会有这等勇气,敢独自面对千军万马。
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一声号令,朝着纳兰射出了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一箭。这一箭并不能伤及来人分毫,却会激起本方将士的士气。这一众解甲归田许久的汉子,当听闻晋城之围后,都开始惴惴不安。
早已磨掉的锐气,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重新捡起来。那些斑驳铁甲上的刀剑伤痕,却已经深深烙印在他们心中。他们似乎已经拿不起那把刀,举不起那面旗,吹不响那声号角,喊不出那句声嘶力竭的口号。
诚然,正如朱景焕所言,这是一场交易。为何李存勖将他留至今日,便是为了这一场看似荒诞,却能发挥关键作用的交易。或许当初,在李存勖继位之时,便已然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他朱景焕,却已将当年先辈的骁勇,彻底散落,在市井流年中。
但那一箭,本不该射中的一箭,却不偏不倚射在了纳兰的胸口,一股殷红涌出,就连身旁的零陵都吓了一跳。纳兰顺势倒下,身后的追兵瞧见此景,更加怒不可遏。他们怎能容忍,仇人在眼前就这么死去。
祸水东引,木已成舟!
纳兰低头浅笑,那不过是一出以退为进的伎俩。零陵搀扶着纳兰快步撤走,留下两方人马,正面交锋。一切似乎都在掌握之中,待两方人马酣战之时,他们便可悄悄潜入河洛城,等待火恕率兵前来。到那时,河洛城便是明月楼囊中之物。
朱景焕心中忽然生出一丝疑虑和不安,他原以为能够算计李存勖,却不知这之中出了什么岔子,让那一众追兵如洪水猛兽般涌来。按道理来讲,主帅负伤就会退走,可这一箭却激发了这一众凶神恶煞之人的血性,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更加歇斯底里,更加疯狂嗜血。
一直守在朱景焕身旁朱仁策,怎会不明白眼前的一切。看着朱景焕惨白的面容,他那张蜡黄的脸上不久前才浮现出的一丝血色,也逐渐消失不见。“难道就这么灭了吗?”
就在朱仁策惶恐不安的时候,朱景焕突然向前一步,站上城墙,高举长剑朗声道:“儿郎们,多年悲凉今朝葬,让我等用这一次的鲜血,洗涤曾经的荣耀!”
这一句说的慷慨激昂,若是换做以往,自然能一石激起千层浪,层层波涛汹涌澎湃,可此时却并无一人回应,一众兵士皆畏畏缩缩,似乎惧怕着眼前的一切,不敢轻易交锋。
兵临城下,千钧一发。朱景焕满脸怒容,不断呵斥着这一众养尊处优,毫无战力的窝囊废,而城下的追兵,已开始发起了疯狂的进攻。没有丝毫情面可言,当云梯搭上城墙,朱景焕才明白这一切早已预谋。
而他不过是这一场预谋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人物罢了。他却妄想蜉蝣撼树,简直可笑……
但他不甘心,这么多年的隐忍,不能在一朝尽覆。所以,他试着激荡起残存的军魂,哪怕有一丝一毫,都不会就此败退。可未等他再有动作,就被朱仁策一把拖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还未等朱景焕回过神来,朱仁策便一脚踩在他身上,怒色道:“诸位,眼下形势危急,皆因此人而起。若是抵挡,必会葬身于此,不如开门投降,还能求得一线生机。”
朱景焕想要挣扎起身,却无能为力。此时又有几人过来将他压住,似乎想要用他来换取一城人的性命。终究还是抵不过这兵临城下的背叛,朱景焕发出一声怒吼,艰难问道:“为何?为何要如此?”
朱仁策眼中最后一抹不忍终于在此时荡然无存,只见他恶狠狠地啐了口唾沫,指着已沦为阶下囚的朱景焕冷嘲热讽道:“不过一条丧家犬,也敢在此时耀武扬威?你可知,明月楼早已与我暗中有通,此事不过逢场作戏,怎料你竟然认了真,只能将你擒下,免得误了我的前程!”
“朱仁策,你不配姓朱,你这奸佞小人,你不得好死!”在朱景焕苦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