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焕渊一时哑然,半日才试探着又问:“那先生可知道晚辈是何人?”
琅珰先生道:“你是松月选中之人。”
高雅冷眼观视,冯焕渊拿杯子的手微微一抖,随即将茶杯放下。“先生知道我师尊已去世了吗?”
厅内陷入了极长的沉默。
“现在知道了。”琅珰先生说。
冯焕渊张口结舌;他再也不晓得从何说起。反倒是琅珰先生转过来看他,目光语调都很温和,可以想见连一个有危险性的字也不会出现。
“我听松月提起过你。”她说。“你是姓冯吧?他几个得意弟子,如数家珍,我都是闻名不见人。说大弟子深沉,二弟子温厚,老七博闻,老九伶俐,总之是各有所长,假以时日必能在武林将华山武学发扬光大,我听了也为他喜欢。我和松月少时相识,多年君子之交,种种缘由,都没有成家,我连徒弟也没有。他的弟子就如同我的弟子一般。”
冯焕渊听她挨个数下来就是没提到自己,明知道是坑也不得不跳。“他怎么说老三?”
“老三顽固。”
高雅没忍住笑出声,冯焕渊板着脸说:“还是师尊了解我。”
然后他突兀地说:“先生有所不知,师尊莫名身亡,我被同门指控为凶手,百口莫辩,只得逃下华山。先生在上,冯焕渊绝不敢欺瞒,我一命不足惜,但要有个交代。先生信我也罢,不信也罢,我只想问一个理由。——五年前师尊前来此处造访,究竟发生过什么?”
琅珰先生道:“你说的我全都明白。”
她摩挲着手中玉杯,光洁鬓发里也有几丝浅淡灰影,像是削弱的阳光造成的错觉。“你们可曾听闻过玉脂芝?”
第五章
“……以无心草汁和之,须臾成水,服一升,得一千岁也。一千岁啊!”冯焕渊只是翻来覆去念叨。“这都有人信!虽然知道古人为了与天齐寿什么都敢吃,吃金吃银,也有吃玉的,——亏得好玉难得,蓝田玉美则美矣,用来吃好似不是上选,不然我师尊可能已吃了一二百斤下去。话说回来或者师尊早已羽化登仙去了,我见到的只是一副皮囊,而我华山同门还要为此自相残杀,真是可哀可叹!”
“你师父本来号松月道人,又多研读道家典籍,连你都能背出几句,他信有什么奇怪。”两人入山十里,冯焕渊还在捶胸顿足,高雅不能不泼他点冷水。“再者他五年闭门不出,对你们不就说是在打坐炼丹?”
“打坐养气炼丹,和求不老不死,那差别大了去了。”冯焕渊摇头。“我师父炼丹颇有心得,年年有山脚下村人前来求药,虽然不至于说包治百病,有个头疼脑热啥还是很灵验的。但长生之说实为虚妄,葛洪书述太过诞亵,从前师父教导我们,还特意嘱咐说不可执迷,却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自己会信这些!你不觉得这很好笑么?”
高雅:“……也没那么好笑。”
“你想说秦皇汉武也这样?”冯焕渊气咻咻地说。“但我师父壮年时,决不如此的,非但不如此,他是一个人定胜天的人。”
“做出这事可不就因为太胜天了?”高雅摇头。“你自然不信。我也不信,但从古到今,总有人信。你不信是因为你不稀罕;因我们还年轻,自觉命还长,并不觉得死有什么可惧怕。但若到了你师尊那岁数,越来越力不从心的时候,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