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什么?她拧了拧手。她出言怪小春残忍,可他方才一言似又在说自己。她并不是个求回报之人,也不是自认救了辩叔一命,往后就事事要拿人情压他,只是……只是……
只是怎么着?她就是有所不快!
将一切尽收眼底,蔺春旅噙着笑意,这小妮子一旦将一人当成了朋友,就十分义气。就当我没问吧,若妳没别的事了,天亮前我要歇一会。
很温和的逐客令,喜鹊嘟了嘟嘴,说了那些话,又提及辩叔,叫她现下怎么睡得着?小春真可恶。
怎么?他故做不明白。
睡你的大头觉啦。她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去。
呵呵呵……蔺春旅目送她出去。
门阖上那刻,他的笑也隐了去,吹熄灯火,除了外衣,倒头躺在床上。
辗转反侧,紧闭的眼猛地张了开,他叹了长长一口气,起身重新点上了灯。
静静望着窗,良久,他披上外衣,推开了窗,对着黑夜狂雨说着,我不叫你进来,你就淋一夜雨?
……隐身于屋檐下的晏白河,身子已湿了一半。他踪身一跃,蹲低在窗台,低头望着大人。
蔺春旅似也颇习惯他的神出鬼没,退了一步,好让他进屋。
晏白河身子一倾,轻巧落地。
为何不回房去?他明知故问,却是没好气。这些人,是存心不让他睡了?
他见过凡事老神在在的大人因食物发怒,睡……也是大人的罩门之一?晏白河拍拍剑上的雨滴,将之置于一旁,拨开了两颊熨贴的黑发。
不喝茶,便喝点热水吧。语气中是带点愠气,手边却燃起了煮茶小盆。抬目,见他一手抚在胸前,顿了顿,白河?
晏白河回过神来,不去想身中异样。
你……脸色似乎不太好。少见那红润薄唇些许苍白,蔺春旅不记得他身子有如此虚弱,不过在雨中待了三刻,便受不住寒。
大人,白河没事。他道,显是不想再论此事,转开话题道:喜鹊为何如此执着于此案?
蔺春旅拢拢眉,想追究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只有反问道,你不在意?不在意,当时又哪会露出那种不满的表情?方才又怎会偷听?
晏白河在意的是大人不在公堂审案而选在青楼,树大招风,他就怕有心人暗算。
身边三人各有恼他的理由,白河所想他明白,他能想什么,想来想去,都是如何尽忠职守……为何看着白河的脸他想到的是那一夜他主动而有力的拥抱,被当成替代品是有点……但那臂弯确实妙不可言……
蔺春旅伸指揉揉发疼的脑门,摇了摇头,试图摇去不受控制的思绪。他能阅卷验尸下棋饮酒寻乐整夜不睡,可一旦他累了,就算是日正当中也要睡的。
以为打发了喜鹊就能换得一夜好眠,然……
……奇了,过往他不会在意这些的,在早朝当殿睡下去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为何在白河面前不能睡?他疯了吗?
小喜鹊儿自小就独身闯荡江湖,没什么朋友,眼下是把你我当朋友了。他眨眨眼,欲藉此撑开沉重的眼皮,继续方才白河起的话题,边将一旁烧滚的热水倒进杯中,推至他面前。
……晏白河喝了口热水暖身,清澈的眼瞄着大人。一个想法浮现──现在问大人什么事,他是否都会答?若是,他不想把这大好机会浪费在喜鹊身上。
这孩子经历人情冷暖,可毕竟还年少,过去遇事没人商量,现在才会心中想什么便说什么。他说着,一手撑在颊边。
大人……该趁人之危吗?晏白河想了想,问,大人为何离京?清磊的面上没有一丝苟且。
闻言蔺春旅停顿半晌,……是为一人。
何人?他追问。
此人……十年前从我身边突然消失,我捎信梅老头为其,讨了你到身边也为其,离京就为寻其一点消息,生也好,死也好,我就是不愿就此罢休,才苦苦追寻……他说道,平凡的眼缓缓对上他的,是我指腹为婚的妻子。
晏白河瞠目,看进他眼中。
深黑如夜里的海,思潮由底处翻搅而上,赤裸裸地,疼痛着。
十年……十年……他淡哂,再也说不下去了。
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
唇微启,晏白河想说些什么,却徒然。
蔺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