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样的一种理由,申屠城十分想见他。或许是因为,这场灾难是由自己引起的,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拖累他人吧,申屠城想。
这么想着,申屠城反倒放松了下来——大不了就是个死了。何况,谁输谁赢,还每个准呢。
和所有青年人一样,申屠城是不畏惧死亡的。然而和同龄人不一样的地方是,他不畏惧死亡,并非是因为年轻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他的这种不畏惧,更多的是一种淡然。活着很好,死了,也无所谓。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想的。在他看来这不是对生命的不尊重或不负责任,而是,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什么东西是让他觉得留恋的。好像即使在下一刻死去,他也不会留有遗憾一样。亲情、爱情、友情,世界上最珍贵最美好的感情,他没有经历过,他的生活是平淡的,日子如流水般的过,他甚至连一两个爱好都没有。也许,碟仙将会成为自己无味的生活中唯一的调剂品吧。想到这里,申屠城不禁笑了出来。
可惜的是,这一夜相安无事。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漫漫黑夜中,申屠城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自己做的梦。比任何一次都清晰的,他第一次仔细地看了顾盼好,就像他的名字一般,顾盼生辉,静秀娟好。他的眼睛里有水波流动,那是申屠城所见过的最最令人心醉的一双眼睛。他的眉毛淡淡的,眉目间是淡淡的温柔,申屠城一遍一遍地回想着,觉得胸口涩涩的,却又,暖暖的。
桌子上积了厚厚的灰,申屠城伸出手指,整整一夜,只写三个字,顾盼好。一笔一划地写,横……撇……一共二十六划。他描绘了一次又一次,仿佛永远都不会厌倦一般,又好像,这三个字他已经写过无数次,牢牢刻在心中,无论如何都抹杀不了一样。
天空泛起鱼肚白,冬日里却还是灰蒙蒙的。有光从没有合拢的窗帘缝中透进来,还是清冷的,落在申屠城脸上,泛起寂寞的味道。
申屠城伸了个懒腰,最后环视了一周,满室的清寂。终于,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走得很潇洒,从容不迫,仿若王者步履坚定。
他没有回头。
他没有看见。
他没有看见,在门合上的一刹那,有一抹身影在冷光中出现,对着他留下的那三个字,满脸的哀伤。
第12章 坠梦(二)
从z大的北大门出来有一条小吃街,清晨五点便有人开始摆摊卖早餐,包子馒头烧饼油条豆浆馄饨……只要是能想到的吃食,没有这里找不到。到了中午,大批的学生从学校里涌出来,各类小炒店无一不满座,那菜的香气能飘出一条街那么远。再到晚上七点,小贩们推着小车陆陆续续地来了,炒河粉、麻辣烫、铁板烧、瘦肉丸……即使到了深更半夜也不用担心吃不到东西。
申屠城看到连巧也的时候,正在吃炊饭——所谓炊饭,就是在一碗糯米饭上撒些油条块,再浇上一大勺肉汁,糯糯的米饭配上香脆的油条,又有汤汁和碎肉粒伴以入口,那滋味别提有多好了。申屠城正嚼得油条块嘎啦作响,连巧也披散着头发游魂一般地飘了过来。
“你昨晚上哪儿去了?”连巧也劈头就问。
申屠城咽下最后一口饭,抹了抹嘴:“在旧图呆了一晚上。”
“旧图?”连巧也一脸疑惑,“去哪里做什么?”
这时已经是早上七点了,学生渐渐多了起来,申屠城看了看四周,站起来说:“走吧,这里说话不方便。”
两人来到街角处的一家西饼店。因为是早晨的缘故,店铺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连巧也捧着冒着热气的奶茶喝了一大口:“说吧。”
“我去找我的笔记本。”
笔记本?手提电脑吗?连巧也有点跟不上思路,怎么会落在那里?
申屠城见她迷茫的样子,笑了笑,解释道:“普通的课本那么大,黑色硬皮封面,里面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原来只是个破本子,连巧也翻了个白眼,意思是说,你有病啊?
申屠城不以为意:“我一直以为那个所谓的‘碟仙’是从我们玩了那个请鬼游戏开始的。直到最近我才想起来,这事从去年就开始有预兆了。”
“你是说,你的那本笔记本是去年弄丢的?然后……‘碟仙的手’也是去年就出现了,只是你们到这学期才看到?”
“可以这样说。”申屠城点点头,“去年开始,我的身边开始出现奇怪的东西,有些是被我遗忘了很久的,有些我甚至说不出来历。”
“比如说?”
“我的睡衣。这次搬宿舍,我的两套睡衣全都不见了,而现在用的那一套,却莫名其妙地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睡衣……”连巧也疲惫地揉了揉额头,“我不明白这能代表什么。”
申屠城很理解她的感受,说:“起初我也以为这只是巧合,只是从我穿了那身睡衣的那天起,就开始做一些梦。之前我也做过,不过大多都是醒来就忘的,这一次却是越来越清楚。”
“哦?”连巧也终于提起兴致来,“你梦见了什么?”
“一个……男人。”申屠城说,“一个很漂亮的男人。”他的眼睛里有水波流动,他的发间有梅花的香。这些申屠城都没有说出口,莫名的,他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还有呢?”
“没有了。”
接下来的一分钟时间里,连巧也用一种法律专业特有的无比犀利的目光审视着申屠城,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企图找出他身上的破绽。申屠城在这样的审视中淡定而坦然,连巧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很不一般。
耐心地等她看完,申屠城问道:“你呢?找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