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从来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法接受的绝望。
宁诚非还没有绝望,他总觉得就算到了最后一刻,都不该绝望。并不是期待会有奇迹,只是不放弃最后一次机会。
——张小妤被七转斗星禁术的力量击中,烟消云散。
他被司徒四折磨成重伤,昏迷了数日后,听到的唯一一个最坏的消息。
他没有痛哭,也没有绝望,任何一个消息都不一定完全准确,没有亲眼目睹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绝对不会相信死亡来得这么突然,何况张小妤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去。
宁诚非追查真相一向都有他自己的法子,昨夜终于找到了线索,这条线索就在宇文宏图身上。
宇文宏图就在这条路的尽头处,这条路就是圃星洞内幽暗的甬道。
路并不长,转角就见到光,火焰的光。
九道火焰在洞厅的高空中盘旋燃烧,宇文宏图就在仰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目光锐利而专注。
“想不到你一个普通人,半年不到居然就学会了这么高深的阵法,倒真是奇才。”
宇文宏图只是回头看着走过来的人,脸上的表情居然没有明显的变化,若不是他早已知道今夜会有另一个人在这里出现,那他一定很懂得将自己的心藏起来,藏得很深很深。
宁诚非慢慢走过来,走到地上古怪的阵法图迹前。“相信你一定认得我。就算只见过一次面,就算已过去四个多月,你一定还记忆犹新。”
宇文宏图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否认。
宁诚非踱着步,说。“宇文宏图,三十一岁,未婚,生于南城的地下城,七岁那年。地下城闹饥荒,父母双亡。至此沦为无亲人自食其力的孤儿,十四岁开始漂洋过海去到西方一个叫埃比亚的国家度过七年的求学生涯,二十二岁回来韩城,次年得到任校长的赏识。破例进入韩阁学院求学。”
宇文宏图还在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像听着一段不属于自己的经历。
“两年后,你突然离开韩阁学院,加入了红木叶。当年几乎所有人都猜测,你的离开是因为韩阁学院已无法满足你的求学之心。”宁诚非又瞄了他一眼。“其实你是被任校长逐出学院的,他们又怎么知道,你进入韩阁学院不久,就做了他们眼中那个又疯又古怪的任慥天唯一的门徒。”
宇文宏图还是没有反应,他已回身。又仰望着空中的火焰。
“四个月前,呼延觉罗谋划诛杀任慥天,任慥天死之前。你更得到任慥天的独门绝技。”宁诚非笑了笑,停止了踱步。“你现在施下的这个血咒的阵,想必就是任慥天临死之前,授教给你的独门秘技之一。”
火焰赤红,宇文宏图的眼睛仿佛也红了,他终于开口。却没有回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宁诚非也仰望着空中的火焰,复杂的目光却像看着远方。“我只想知道张小妤的下落。”
宇文宏图仰望的姿势。仿佛也变得很复杂。“我也想知道。”
宁诚非的目光虽仍遥远,怒气却忽然近了。“你知不知道,其实人性是本恶的,只是一直被逼向善,到了想放弃或者忍不住的那一刻,说不定会杀人,很多人杀人都是因为这样。”
他很少生气,被他惹恼的女人过火的捉弄了他,轩辕十三郎施阵几乎烧死他,他都没有生气,这一次他却威胁他。
宇文宏图竟似一点都听不出来,仰望的姿势也没有变,只是脸上复杂的表情变得更加深,慢慢的说。“当日,我的确利用蓝廷施在起风居的传送阵找到张小妤的所在,可是到底有没有及时救了她,我也不知道。”
火焰更红,地上的三只木盒子也飘上高空,宁诚非竟似没有看见,因为他的心也飘去了远方。
“我曾用过很多种法子去找寻张小妤的下落,可是都没有她的消息。”宇文宏图又仰望着高空,目光坚定而自信。“不过,我相信她一定还活着。”
空中的九道火焰慢慢融合成一道,渐缩渐小,小小的最后一道火焰立刻袭下地上的阵迹中,瞬间没下去。
这里本就没有光明,这道光消失,黑暗一下子袭来,黑暗中居然响起一个声音,一个像疯魔一般充满恶意的声音。
“血咒是不是已经被唤醒了?”
宇文宏图忽然看向黑暗处,人在黑暗中,看不清更看不见,声音却听得很清楚,他的眼睛里居然没有吃惊。
洞厅虽黑暗,这里的人一双眼睛却已习惯在黑暗中视物,那人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走入了他们的视线中。
他的脸色是黝黑的,笑起来时就像灾祸降临,现在他就在笑。
他的眼睛很亮,绝不像一个病鬼,他的身上却带着一种伤口腐烂的血腥和恶臭。
宇文宏图却看不见他的伤口,他的手上居然也没有拿着东西。“你的身上好像没有藏着六道族人的命书。”
六道族人的命书,全天下只有一籍。
黑僦说。“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答应过将命书交给你。”
宇文宏图说。“你应该明白,如果没有我,就算他们的血咒已被唤醒,你也没有一点法子。”
黑僦又笑了。“抢夺六道族人的命书,这件有趣的事,难道你想不出为什么有趣?”
宇文宏图眼珠子转了转,他的脸色这才有了变化。“你是故意让他们从你手中抢走命书?”
黑僦说。“你果然已猜想到。”他脸上的笑更加狡诈。“不知道。你又想不想得到我为什么故意让他们抢走命书?”
宇文宏图说。“因为木盒子里的骨头?”
黑僦的眼睛更亮。“我想无论谁都绝对想不到我将命书从他们手中抢回来时,就已在木盒子里的骨头上做了手脚。”
宇文宏图说。“所以,就算没有了我。你依然可以ca控他们身上的血咒。”
黑僦说。“现在,事情的来龙去脉你都已清楚,总算不会死得不明不白。”
宇文宏图的脸色早已渐渐恢复平静,对他来讲,死亡早已不可怕。
宁诚非忽然说。“你好像忘记了这里除了你们俩之外,还有第三个人。”
黑僦看着他。“你想救他?”
宁诚非说。“我只知道这种黑暗绝对不会是一个人的坟墓,倒下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黑僦笑了,笑着认同。“或者。我可能做到在刹那间将你们两个都放倒。”
“你可以试试。”宁诚非也笑了。“不过,我劝你最好别试,因为你一动,倒下的人可能就是你。”
黑僦的眉头已皱起来。他通常遇到有趣和可笑的事情,就会露出这么样的表情。
宁诚非说。“我知道我绝对不是你的对手,只是,我既然知道宇文宏图在这里施阵,当然也料想到你会出现,我怎么会自己一个人来冒险。”
黑僦又笑了笑,说。?杀人这种趣事,我也很久没有做了,今日不妨大开杀戒。?
黑暗仿佛更暗。弥漫的杀气仿佛已将地狱下无尽的黑暗引至人间。
先发制人,在黑暗中,也许是最有利的。宁城非却没有动,一双手握紧了些,竟似很紧张。
黑僦已动,他走得很慢,杀人对他来说从来都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这么样的事。无论谁都不想过去得太快。
他要慢慢的看着被杀人的人,因为死亡逼近而产生无尽的恐惧。恐惧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