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前,六月夏至的黄昏好像特别的长,绚丽的彩霞也长,长长的爬在山边上,就像开在天边的鲜花。
梅子坞种植在园林的鲜花却已凋谢,韩城六月的时节,本就极少雨水,像梅子坞这样一离开就是几日,再倔强的鲜花都会枯萎凋谢,梅子坞只能惋惜的将鲜花的枯枝掩埋,将这片园林重新翻土打理。
他回到这里已经有些天了,除了这片园林有一大片翻了一下泥土,其他地方还像是没有被人动过,他的房屋上本就有一些花藤攀爬上去,现在看过去更像深山野林上的野草堆,他好像反而觉得又新鲜又有趣,干脆就让那些野草为他的屋子增添一些新花样。
只是,这屋子还是缺少了生气,要是他的养子梅青宿在他身边的话,这里一定会热闹起来。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充满欢笑和快乐的,简单而容易满足,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他会很神奇的将附近的小孩子也吸引过来,一群小孩子嘻嘻哈哈的玩乐,怎么会不热闹。
梅子坞虽然又笨拙又懒,他却不是无情的人,像他这种年纪的人面对小孩子,他全身上下几乎都是慈爱,他没有去找他的养子梅青宿,因为他知道在谁的手上,他更知道不去找梅青宿,说不定梅青宿更安全。
梅子坞身上的赘肉实在太多,他翻过的土地还很少,在黄昏的高空下,他流出的汗水也已浸sh他的衣服,他又拖着他笨拙的身体走回像草堆似的屋子里。
他刚转过身,眼角就瞄到园林外有一个人正慢慢走着进来。
梅子坞就微笑着说。“我的朋友本就不多,结识了三百多年的更少,不知道你还算不算是朋友?”
卓别离踩在松开了的泥土上。“我的朋友也不多,可是在我眼中人与人除了朋友和敌人,还有另一种关系。”
梅子坞说。“我们就是这种关系?”
“我希望是。”卓别离忧郁的目光里露出一种像刀锋一般锐利的光,说。“我并不想追究三百年前你为什么会在陵墓地带相助我们逃离。我只想知道后天韩昱启动七转斗星禁术时,你会怎么做?”
梅子坞叹了口气。“什么都不会做,我已经老了,松开这片土地都已经很费力。如果再动多一点,只怕就会要了我的老命。”
卓别离斩钉截铁的说。“我希望你能够再多动一动,否则只怕这个西下的夕阳就是你今生见到的最后一个日落。”
梅子坞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平静。“我平生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的威胁,可是我更怕因为这个股气而丢了性命。”
卓别离说。“如果没有能力反抗唯有妥协,这个道理本就很容易想通。”
梅子坞笑了笑,说。“不知道人是不是年纪越大,越容易妥协,我忽然觉得所谓的尊严和傲气,已不太重要。”
他的声音也很平静,完全不像装出来。“你想我当日怎么动一动?”
卓别离冷冷的说。“现在再想阻止韩昱启动禁术几乎是不可能。我希望你当日和我一起守卫韩昱的禁术。”
梅子坞说。“七转斗星禁术借助灭道阵法凝聚的力量一旦完美合阵,一定会造成无数的伤亡,你为了韩昱就罔顾无数人的生死?”
卓别离说。“如果禁术中途被破坏,说不定后果更严重,只有帮助韩昱完成禁术。韩昱才有机会挽救无辜死亡的人。”
梅子坞说。“他还能够怎么挽救无辜的人?”
卓别离肃然说。“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相信他一定有法子,因为他绝对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梅子坞又笑了,只是这种笑好像说不出的苦。“你已经离开了韩昱,为什么还要这么忠心的对待他?”
卓别离眼睛里的神色也复杂。“世间上有一种情义不会因为距离而疏淡,何况我也不想有无辜的人被牵连进去。”
“现在,就已有无辜的人因为你而被牵连进去了。”
说话的是另一个人。声音响起的时候,那三个人还在园林外的竹林处,眨眼间就已来到眼前。
这三个人梅子坞在十七楼的密室中都见过,看到这三个人出现的时候,他平静的目光里就露出一种更复杂的情怀。
只是他更想不明,无极和那个女人都是大奇迹的人。虽然那个叫俞妃的女人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那个深爱着俞妃的男孩为什么也会跟着来,难道他对那个女人的爱,已使他忘记了什么是对与错,什么是正与邪?
卓别离也没有真正见过无极。他却知道无极这个人,因为他听出来和看出来,无极和风迹一样都是韩昱身边那‘没有’的四个人当中的两个。
他就问。“你怎么会来?”
我为什么不能来。
这句话,无极没有说,因为他看到卓别离眼中锋利的目光,他也问。“你知道我是谁?”
卓别离说。“我却想不到你还是大奇迹的人。”
无极冷笑,说。“世间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无论我是谁的人,至少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背叛谁。”
卓别离说。“也许你还不知道我有一个不好的坏习惯。”
无极说。“什么坏习惯?”
卓别离说。“我讨厌坏事,所以我喜欢在合情合理的情况之下,将萌芽之中的坏事抹杀掉。”
无极笑了笑。“你未免太多管闲事了,我好像记得你已经被韩昱逐离了?”
卓别离说。“惩罚你这种有可能会是叛徒的人,根本就不需要再多一个原因和理由。”
无极说。“也是,杀一个人和杀两个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差别。”
梅子坞好像觉得很愕然。“杀两个人?你来这里原来是为了杀我?”
无极说。“刚才我好像听到你说过你怕死的,我以前做过杀手,我一定不会让你感觉到痛。”
梅子坞又笑了,说。“也许,我更应该觉得荣幸,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让别人每时每刻都惦记着要杀他,至少说明这个人在想杀他的人心目中并不是无关轻重的。”
这句话听起来仿佛很洒脱。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心酸。
“无论什么都好,只是死亡而已。”
话音刚落,无极和俞妃几乎是同时跃起,方楷没有动。他的内心还是善良的。
梅子坞也没有动,他的目光中只是露出一种光辉,翻新过的泥土上就突然窜出一条条又粗又长的藤条,缠绕住无极,俞妃似乎早就察觉到地下的阵迹,一错身,便闪躲过藤条,她的手已要去夺取梅子坞的性命。
卓别离只是看起来冷淡,甚至冷漠,他的心却比任何人都热。他讨厌别离,他的双手却又练成一双别离的手,因为他知道总会有人要他尝试别离的痛楚,他就要用别离的双手驱逐别离。
他的出手简单而直接,仿佛没有任何的变化。俞妃攻击过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