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中走出来的好像还有声音,仿佛听到有一种声音在呼喊,声音好像是从窗外传进来的。
打开窗。阳光就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好像就是踏着光来的。
雪白的衣裳,雪白的肌肤,她的脸上还带着笑容。一笑倾国倾城。
她只是看着韩亦轩微笑,没有说话,韩亦轩却从她的笑容中和眼神中看到许多让他觉得惭愧的情感。
包容,善良,仁爱,奉献……
仿佛她就是上古时代创造出来的万物中最完美的化身。
她不是仙神界跌落凡尘的仙子,就算仙神界的神仙也远远没有这么伟大和无私。
可。她是谁?
韩亦轩忍不住又去看着她,从她的眼睛里也看到了他自己。
他突然觉得她眼睛里映出的模样居然如此陌生。
她是谁,我又是谁?
这一刻,他像是也忘记了韩亦轩这个人,他更像已变成了某一个人。
这里本就没有姓氏与名字,只有他与她。只有男人与女人。
还有花香,淡淡的花香幻化成春风,吹起男人与女人深心处那一片深似海的连系。
他已伸出了手,再卑微的心,在这一刻。这种花香和光之下,都忽然涌出了勇气,想去牵起她的手,想把她拥入怀中,然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
她也伸出了手,她的手也像她的人一样,好像有着一股伟大而神奇的力量,仿佛根本就不该在凡尘存在,韩亦轩的眼睛却注视着她手上系着的那串珠石。
因为这串珠石仿佛在向他叙说一段故事,一段充满着快乐和幸福,却由于某种状况渐渐扭曲成伤感的故事。
这种耐人寻味的伤感仿佛也在他的深心处逆成一道无法愈合的回忆。
就像黑夜里的那一弯盈缺的明月。
他再抬起头,看向她的脸时,视线却渐渐模糊了。
光突然把她送到他身边,又突然把她带走……
他的深心处又划过一条刀光……
他毫不犹豫的追上去,去捉住她的手,却什么也捉不到。
他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手,看着光遗留在他手上的痕迹,他突然觉得这双手也不属于自己,因为他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冰寒,就像被埋葬在冰封三万尺下。
还有光,光在窗外,窗还是那一扇窗,他却分不清自己是在窗外还是窗内?
他的深心处也有一扇窗,他等了二十多年,才等到为他打开窗的她。
——张小妤。
张小妤呢?
他好像现在才突然记起张小妤来。
就在这一刻,回忆就像潮水一样涌现在脑海里。
——圃星洞内,又发疯的上官秋枫,疯魔的黑僦,突然变卦的宁崇阳,花白雪的笛音……
六个人的两个战场,可最后的战况变成了怎么样,韩亦轩却一点都记不起来。
他想回忆起来,又不敢再回忆。
——世界如此之大,我却一个人。
他极害怕悲观和极端的念头又一次击垮他的内心。
他想冲出去,冲到山的那一边,跳入冰凉的的湖水下,重回到水的世界,摒弃掉一切的杂念,就像回到人最初的心境。
他没有动,他忽然就静了下来,因为就在刹那间,他深心处涌出一种又特别又奇妙的感觉,就像刚才看到踏着光来的女人一样。
这是人与人之间心系的一种感应。
韩亦轩知道她不是张小妤,他只是好奇这个女人是谁,与这个女人相互感应的另一个自己又是谁?
为什么会有另一个自己存在?
打开门,他走了出去,去寻找这种感应的源点。
门外也有光,烛光,一盏盏像黑夜里飘动的幽灵的烛光。
一道门之隔,一边白昼,一边黑夜。
人好像也是这样,一具皮囊之隔,心与心之别,也许也是天与地。
烛光也似察觉到了这里又有了生气,翩翩起舞摇摆,便连墙壁上深奥奇特的图案也随着光的摇曳,仿佛也活了过来。
烛光指引的路并不长,韩亦轩却像已走了很久。
他的身影也在幽幽亮的灯光下,被拉得好长好长,长至深心处。
他的脚步踏得很碎,他第一次觉得黑暗里的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他也第一次觉得在幽暗中走路如此的艰难。
无论黑夜还是白昼,路还是那条路,人会感觉害怕,是不是因为他的内心里有了另一条路,用懦弱胆怯和恐惧铺垫的路。
韩亦轩内心里的路又是什么?
无论是什么样的路,他都已在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经过了多少道门,他已停在一道虚掩的门外,因为他感觉到那个人就在里面。
他没有犹豫,推开门,走进去。
门里面也是幽暗的,没有烛光,也没有阳光。
那一扇窗如此的奇怪,居然将阳光也隔绝在外面。
虽然没有光,韩亦轩却知道地下铺着一张非常柔软的鹅毛毡,地毡的那一边有一张有些年头的太师椅,椅子的前面有一张高床,就像有人坐在椅子上,看着床上沉睡的人儿。
床上沉睡着的人儿一定很美,韩亦轩还没有坐在椅子上,他的心里已有一种又甜美又幸福的欢乐。
椅子是空空的,床上呢?
床上会不会还有一个舍不得起床的人儿在睡着?
韩亦轩慢慢的走近过去,床上果然沉睡着一个人儿。
这个人居然也穿着雪白的衣裳。
难道她就是那个踏着光来的女人?
韩亦轩想再靠近过去,看看她的容颜,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这个人儿睡得如此安适,没有动静,也没有声音。
韩亦轩实在不忍心打破这种又凄美又奇妙的安好。
窗外好像又吹起了一阵阵的微风,一片片枯叶随风凋零,飘过眼际,飘过窗台,飘落成惆怅伤感的痕迹,然后重归尘土。
经过漫长的岁月,冲破重重障碍,萌芽,再开始一段过程不一样,结局却无法更改注定了的一样的成长,然后继续蔓延成一道道深之又深的悲凄。
再回头看时,韩亦轩觉得自己去看沉睡着的女人的心已经变了,他不知道变成了怎么样,他只知道这种感觉已刻在心头。
而这种感觉的人不是沉睡着的女人,这个女人就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