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哥此刻就在她身边。
韩昱很感动,这么深情的话,他已很久没听见过了,久得使他分不清爱情与亲情的差别。
太阳升得已有点高,枝繁叶茂的树荫的阴影就像蓝天上的浮云刚好罩住了他整个身子。
他感动的神情,蓝隽刚好错过。
世间上有很多事错过了就错过,就像急速飞驰的流星一样,永远没有重来的机会——
冬天刚过的风似乎还夹杂着冬至的冷寒,吹在人身上似乎还有点冷,这点冷只有沐浴在春天的日光下才可以忽视掉,韩昱已走了出来,今天他似乎也有点讨厌阴暗的地方了。
没走几步,韩昱刚好走到蓝隽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刚好可以将对方脸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蓝隽一直都在看着韩昱,从那颗大树的树荫将他整个身子慢慢覆没,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天,风吹过来的时候,枝叶间投射下来的碎成一片片的光,刚好洒在他俊逸的脸庞,然后他踏着很碎很碎的步伐慢慢的朝自己靠近,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蓝隽都看在眼里。
“我能不能请求你帮我个忙?”韩昱说。
他的眼神很迷离,有意无意间似乎总在避开蓝隽的目光。
这种眼神通常只有在彼此间存在内疚的状况下才会出现。
韩昱到底做了什么事,使他觉得内疚?
“你能不能不用‘能不能’‘请求你’这些这么有距离的词跟我对话?”蓝隽说。
韩昱笑了笑,笑得有点酸。
他已转过了身,踏着很碎的脚步走出芬芳的花田,才走出几步,蓝隽却呼唤了他一声。
“如果这些事我一点都帮不了你,你今天还会不会来看我?”
“会。”韩昱微笑着看着蓝隽说。“我今天本来就是来看你的。”
蓝隽笑了,笑得很开心,这几百年来,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恍惚间,她好像已变成了哪个忘记了悲伤的快乐小女孩。
“谢谢。”
韩昱又笑了,笑得很轻松,这些年来,他似乎也没这么轻松过。
暖暖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仿佛一下子他也变得阳光了很多。
韩昱没有说话,蓝隽也没有说话,他们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没有说话,也不需要说话,世间上还有什么言语能比他们这么样的微笑更能传递情感?
风依然很轻,轻得犹如梦幻一般。
风吹花动,人在梦中,梦在心间,一切岂非源于心态?
溪水花是一个梦,一个美丽浪漫温馨的梦。
梦在心中,心在飘飞,飞回过去。
有星,有月,有溪水的夜晚。
星光很美,月光很柔,如同的眼波。
溪水花是一条流淌着很轻很柔会发出如音律一般美妙动人的溪水声的溪流。
两岸没有花,却比花海更清新更芬芳。
岸上有人,人在眺望,水中有人亦有花,水花四溅。
蓝隽永远都忘不了这个有星有月有溪水的夜晚。
她忘不了,不是因为在这么样的夜晚里,她失去了她的亲人,而是因为她失去双亲的同时又得到了两个最重要的人。
他亲切热血,仁慈博爱,更在蓝隽生死存亡关头,救她性命,心灰意冷那一刻,给予她如亲人一般的无限感情。
她淡雅脱俗,慈爱温柔,更如母亲一般待她,疼爱她。
拥有了这么样的爱,教蓝隽如何忘记!
“冬去春来,不知道溪水花的两岸会不会还飘着淡淡的紫藤花花香?”
——紫藤花
——醉人的恋情,依依的思念
恋情已搁浅,难再续。思念却像遥遥的天际,永无止境,更像脸上的岁月痕迹,日渐加深。
漆黑的眸子闪烁浓浓的思念,浓浓的伤感,浓得犹如梦中的雾,化也化不开。
眺望天际,思念仿佛更浓。
天际的云彩飘扬而过,淡淡火热的光线迷惑了他的眼睛,捆绑他的心神,然后飘飞白云间。
忧郁的眼神已淡化,思念更淡。恍惚间,他看见了星看见了月,看见了星月交辉下的溪水,溪水中的那魂牵梦绕的人儿。
星月洒在溪水上,闪烁的光线映射她迷人的风姿,一颦一笑都仿佛在说话,犹如耳边的呢喃,嘴边的微笑。
一块丝巾,一个微笑。
小颖笑得很有味道的轻轻的沾sh了丝巾,然后像母亲一样温柔的一点一点慢慢的擦干净小蓝脸上手上的污泥和风干的血迹。
韩昱的心已醉,小颖的嘴巴一直都在说话,韩昱虽听不见,却知道小颖一定是在释解小蓝内心的恐惧,用她真诚纯洁的微笑融化彼此心与心的距离,用她温柔亲切如母亲一般的爱带着小蓝走出过去的阴霾。
星光普照,美幻如梦,梦在心田。
一男一女一小孩,人在岸上在眺望,人在水中在戏水。
多么温馨幸福的画面,教人如何能不心醉。
梦虽美,梦却终究是梦,终会醒,人醒梦灭。
梦灭人却未醒,往事已逝,人却时常怀念过去,回想过去。
韩昱的目光仍旧遥远,仿佛遥望的那一刹那,他已醉死梦间。
风,幽幽吹起,仿佛正是带着溪水花两岸那神秘的地方的紫藤花花香,轻轻的吹淡他炙热的思念,然而思念却更加浓郁。
他的双眼似乎已淌着热泪,若不是那温热的日光,若不是那始终仰视的姿态,或许他早已泪流满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怎么样深邃的痛,能让如此热血的男儿落泪?
刨肉削骨?
生离死别?
“就算两岸还飘着淡淡的紫藤花花香,也已闻不出当年的味道了。”韩昱回过头,看着蓝隽,说。“你觉得呢?”
蓝隽也看着韩昱,她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她怕一开口,就会被昱哥发现她的声音已哽咽了。
昱哥已走了。
看着他一步步很碎很忧郁的脚步,阳光洒在身上,影子似乎有点变形,越走越远,渐渐的好像变成了一把勾子,勾住了蓝隽的心绪,以前发生许多事的日子像潮水一般一幕幕涌现。
心,仿佛已碎,尘世间还有什么事比内心的挣扎更让人心碎?
情?
爱?
你能不能放下一点点对小颖的爱啊?
你能不能再对自己好一点?
你能不能…
这些话蓝隽都没有说出口,她实在无法将如此碎心的话说出口,更不能让自己听见。
日光普照,热如火,酷热如火的日光却融不化那一抹心灰意冷的眸光。
融不化的冷又何其之冷?
她又为什么会心灰意冷?
风,幽幽吹起,吹拂过他忧郁的碎步,碎步更碎,吹拂过那一片芬芳美丽浪漫的花田,花更艳,艳花凄美。
一片片凋零的花瓣随着轻轻的微风,轻轻的起舞,犹如多娇的丽人踏着风浪,翩翩起舞。
往事风化,一切都随着这阵风,飘向遥远的远方,遥不可及,犹如那清新芬芳的花香,虽可嗅闻,却难以留下。
蓝隽已听到心碎的声音,犹如肉虫冲破那一层茧的声音,因为她终于听到了昱哥给她的一个答案。
像小颖这么样的女人,任谁都放不下——
的确是,像小颖这么好的女人的确是任谁都放不下——
蓝隽看了看随风飘舞的花海,又看了看昱哥离开的方向,然后便往回走了。
她皱起的眉头已展开,神情也已缓和了许多,她似乎已想明白了许多事,许多有些人也许一辈子都想不透的事。
得失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关系,属于你的,再怎么割舍,再怎么抽离,反反复复几经转折终究都会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你哭干了眼泪,流干了一身热血,‘它’还是离你远远的。
世间上的很多事情本来就这么奇妙。
她决定现在就去一趟梅子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