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也听到声音,在浓烟中站起身来,眉眼间不复刚才的冷淡,温温吞吞的样子,很平静。炭盆里的东西烧的差不多,他从里面出来,路过我们身边的时候,我伸手去抓他,刚刚碰到,他看了一眼,不着痕迹的躲开,绕开我回到房间里。 “太太,先生他……他这是怎么了?”张婶手里的药彻底撒了个干净,我听着她口中不经意露出的称呼,眼泪蓦地涌了出来,连忙转过身背对着她自己去擦,对她说:“您先回去休息吧,再有人来也不要开门。” 张婶在那头沉默了好久,才问我:“苏小姐呢?” 我心里一疼,身份卡在这里又是尴尬。 我没有回答,张婶自己心里有数,离开了,然后去收拾撒掉的那些药汤。 屋里乐乐忽然在哭,我牵强的笑着拿着它的小海豚哄他,给他讲小海豚跟小老虎的故事,却被他质疑,海豚跟老虎怎么会在一起。我一边诧异他已经知道这么多,一边又是怔忪。是啊,海豚跟老虎不可以在一起,就像飞鸟与鱼相爱,本就是不同世界里的人,相爱就是一场错误,又怎么会长久。 这个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再夹杂了许多和情不得已之后,甘心让诸多尘雾蒙蔽,眼睛便看不到了,心也随他去了,于是再多的下定决心,也终逃不过一个劫字。 等到乐乐睡着,我刚要从房间里出去,却正好看到沈翊站在门边看着我们,我以为他要抢孩子,悬了一口气,好在他只是看了一眼乐乐,之后便对我说:“能不能出来一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话语里带了几分客气,我鬼使神差的跟着他出门,两个人就在走廊里,他手扶了栏杆,身上散发出一股疏离的气息,淡声对我说:“乔绫,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也很抱歉,你还是走吧,离开这里,别再帮我了,去找个好人嫁了,好好过你想要的日子。那些钱就当做乐乐的抚养费,在我还没反悔之前,你带他走吧。” 我一愣,喃喃道:“你到底怎么了?不是说要治好……” “不用了。”他打断我,说:“别再去见谢文初了,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别人帮忙。” 他放在栏杆上的手攥了攥,我眼里蓄满了泪水,隔着薄雾对他说:“可你之前明明说要我陪你,现在又反悔,你刚才还说要把乐乐留下,现在又让我带走,你让我没办法相信你到底哪一句话才是真实的。” 沈翊侧头望向我,目光幽深,“那不是我,你不会明白的。”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明白?”我鼓起勇气抓住他,说:“你为什么不让我见谢文初?他身上有什么秘密,你知道的对吗?如果他并不是那个能帮助到你的人,你为什么又要去找他?” “因为他永远不会背叛我。”沈翊手放在我脑后,定定的说:“只有他不会。” “我也不会!”我急忙的为自己辩言道。 他神色僵了僵,随即又恢复了淡然,轻声道:“可你不是医生。” 我有些着急,对他说:“如果我不走呢?” “也许我会杀了你。”他淡淡的说:“你刚才不是见到过了,你不怕吗?” 我一时哑然,沈翊像是极困似的,与我推开一些距离,全靠撑在栏杆上的手臂支撑着身体,故作淡定的对我说:“你还是快走吧,记住我说的话,不管他怎么挽留你,都别再陪他去见谢文初。” 他话音刚落,跑到洗手间里干呕起来,我站在门口,听到里面的流水声,许久都没有别的动静。我不可忽略的想着他最后一句话里,用的那个“他”字,心里越发慌乱起来,拧了把手却发现他把门锁了,一把把试着钥匙的时候,门内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我顾不上别的,手抖到找不到钥匙孔到底在哪儿,好不容易把门打开的时候,被里面的震惊。玻璃和镜面已经碎了,水开着把他身上淋了个透,他蜷缩着靠在最里面的角落里,冰冷的水从他身上流下来,不知道是哪里的水管裂了,水一直在往外溅。他睁着眼睛,却像是丢了魂儿,一动不动。我踩着那些玻璃,每走一步都咔嚓碎开的声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弄出来。 张婶问我要不要找人来修,我打电话给了赵嘉齐,总觉得这里需要一个人,就算沈翊再变成那样,也可以有人能治得住他。赵嘉齐还跟以前一样,我刚说完这里的情况,二话没问立刻赶了过来,把水管堵上之后跟张婶一块儿清理掉那些碎片。 我给沈翊换了衣服,有的地方被碎片崩到划破了一点,沾了点药水抹了抹,他整个过程中一直乖乖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那天他受了凉,加上精神不稳定,夜里发了一场高烧,把家里的人都折腾的熬了一宿,天蒙蒙亮的时候情况才有所好转,我扶着他的头给他喂水,他浑浑噩噩中,一直抓着我不肯放手,连乐乐饿了都是张婶抱去喂。 我掖掖被子,看到他手机没电亮了一下,摸过来看了眼,上面有一条苏娜凌晨发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