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节,自然可以顺势捋清。去岁年底。门下省协理编订吏部考功封赏时,也曾评定独孤楷诸子为上上等,升迁其权位、增广其兵要,而并未遭致蜀中其余官吏反抗,想来如今便可继续依此而行。”
萧铣一愣,倒是不记得这些事情了,去年年底的时候,他忙着跟杜伏威打仗,还忙着改朝换代,对于原本朝廷对蜀地官员的人事任命还真没走心。完全是让手下人相互监督审查,他自己做甩手掌柜橡皮图章。现在裴矩提起来,他倒是隐约记得有这回事。只是完全没想到这件事情原来这么重要。
不过,不耻下问是萧铣的好习惯,他并没有杨广那样爱面子的毛病,所以当下便直截了当让裴矩再花点时间解释一下原本布局的意图。
“陛下,故益州总管独孤楷,乃是殿内宿卫司独孤盛亲兄。当年独孤盛、独孤楷兄弟早年皆出于北周独孤信门下,乃是独孤氏家将。后独孤皇后将此而将赏赐于先帝(杨广)作为护卫,独孤盛一直被先帝留在身边,垂三十余载。忠心不辍。其兄独孤楷原本也是先帝藩邸私将,然后来先帝因不安蜀王杨秀在蜀中闭门骄奢、逾越制度。待杨秀废黜,蜀中多有不稳。先帝在文皇帝面前举荐,以独孤楷为益州总管。
大业初年,独孤楷因年老乞呵,归镇北疆,然其三子尽数留在蜀中,其中长子独孤凌云袭蜀郡郡守、监省郡事。次子、三子独孤平云、独孤彦云为郎将。去岁先帝为宇文化及逆贼所害之后,朝廷亦有诏书入蜀,加封独孤楷三子,使独孤凌云升蜀郡郡守为蜀郡留守,并加剑南道观察使,其二弟也各有增广兵权,执掌绵竹。”
裴矩这么一介绍,萧铣马上就听懂了——独孤盛如今还在他的丹阳宫里继续当殿内宿卫司的主将呢,依然按照杨广时期的原职留用。作为宫廷侍卫军的主将,能够在改朝换代之后依然留用的,那自然是说明其忠诚度非常可靠了。独孤盛之所以可以被这样信任,显然是因为他的女儿独孤凤原本就是萧铣的妾侍,而萧铣称帝之后,也已经得到了皇妃的封号。萧铣毕竟是前朝驸马,虽然人品俊逸非比寻常,后宅却是不充实,现在骤然称帝,后宫里头也就一个皇后,不超过五个妃子,冷清的很。这也间接导致了每一个妃子的家人都可以得到相对更多的资源。
当然,萧铣也是会放着外戚专权干政的,不过现在他刚刚上位,新锐进取,显然不是担心外戚的时候,太过ca切只会冷了人心,而且要防外戚也该是防着年轻有才的晚辈,独孤盛这种都六十几岁的人了,黄土埋到了脖子边,萧铣自己却正是盛年,实在没必要枉做小人去防着。
而独孤楷是独孤盛的兄长,他的几个儿子独孤凌云、独孤平云和独孤彦云自然是独孤盛的侄儿。也就是说,独孤凌云他们的堂妹独孤凤,现在正在萧铣后宫里当皇妃呢,皇妃的堂兄们,怎么可能不向着新朝呢?
可以说,只要萧铣能够让独孤凌云独孤平云兄弟等人在原本蜀郡郡守的基础上更进一步,保持掌权扎实,掌稳了,一直等到萧铣的本部军队入川,那么蜀地就搞定了。但是萧铣也是知道乱世当中,不是靠朝廷的调令就能让地头蛇乖乖接受权力洗牌的,就算去年年底裴矩一番运作让独孤氏兄弟官面上的权力增大了,实际上他们能消化几分,还是未知数。
“那……如今独孤氏兄弟一切可有进展?独孤平云升为郎将、执掌绵竹府兵之后,可有掌握剑阁要害防务?”
裴矩很想给萧铣一个轻松的答复,可惜事实就是比较残酷,让他没法轻松起来:“剑阁隶属义城郡,非蜀郡辖区……先帝在时,增设经略使、观察使等职务时,曾为天下分道,义城郡也并非剑南道辖区,故而……至今未能调动。再往北的汉川郡,便更难以渗透了。”
萧铣听了也是微微皱眉,剑阁要塞没法掌握在自己手中,那就是说秦地的李渊军队,还是留下了一条入川的道路的。既然自己堵不住李渊南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从自己这一边加速了,和李渊抢时间。
“既如此,朝廷兵马倒是该从速进兵了,不论如何,先抢入蜀郡,与独孤氏兄弟回合,然后再徐徐北图,掌握剑阁、葭萌诸处蜀道要害——裴侍郎,对于我军入川道路,你觉得可有什么违碍需要注意的么?”
“我军入川,无非水路、陆路,虽然沿途州郡并非都归顺我朝,还有一些以东都杨侗为正统,但是我军如今与王世充算不上有什么冲突,想来那些州郡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当不至于太过激烈抗击我军才是。陛下欲图速进,正当其时。”
“既然如此……”萧铣听裴矩没什么意见,这就准备再客套一下问一下在场其他大臣,若是没人反对,那就即日下令出兵入蜀了。
“陛下!微臣尚有一言:朝廷入川途中,有一处不可不防!”
裴矩眼帘微微挑起,而其余与会的文臣更是惊诧,不知道是谁人可以给老ji巨猾的裴矩再挑出查漏补缺的内容来,然而当他们看过去的时候,都是傻了眼了:这不是那个刚刚被陛下破格提拔乳臭未干的岑文本么?
岑文本当然感受到了众人不善的目光,但是眼下也是无计可施,赶紧跪下陈奏,先免冠谢罪,然后就事论事:“陛下,臣此前久在江陵,熟悉荆、蜀道路情形。由三峡而入川途径各郡,确实都是或归顺朝廷、或支持东都杨侗不假,没有任何一处明面上敢以李渊所立伪君为正朔。然而,明面上不敢,不代表他们不会阳奉阴违,有些郡守名义上归顺王世充,不过是因为他们的辖区与李渊的势力范围相去甚远,已成飞地,所以才不得不与朝廷或王世充虚与委蛇,若是真到了朝廷大军压境的那一刻,说不定那些官吏便会在朝廷大军背后捅一刀。”
裴矩的眯缝眼终于闪过一丝精光,他也忍不住了,不等萧铣开口询问,就自顾自开口追问岑文本:“岑录事,你敢如此说,想来是知道有谁会和李渊沆瀣一气的了?”
“不错——别人下官不敢担保,但是夷陵通守许绍,定然是不惜一死也要和李渊沆瀣一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