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国公府邸的大殿中,彻夜燃亮的的烛火渐次熄灭了,宋太虚伏案梦呓,褶皱老脸满是泪痕。清丽淡然的少女贴己地为他披上宽大长袍,玉手掩樱唇,摇摆旖旎身段径直去了。临走时不忘带上桌上的白瓷碗。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微微光亮仿佛一泓白水,澄明无垢,将京城楼宇沉浸在云卷云舒地微光中。
一天之中,此时的天是最干净的,干净的像是一面倒映清澈湖水的镜子,略微泛蓝,甚至于仰头望天之人,看上一眼这纯洁无瑕,一如静观一块白璧无瑕的玉玦,心中清明,浊气下沉足底。
这一日,有仰头望天的青年二人,衣衫猎猎,神态疲惫,倒映天空的眼眸黑白分明,静如一滩死水。两人身后,数百甲士兵戈林立,堪比鹰隼精准的目光气势汹汹,投向其中一位。
“你闯了不小的祸。”面容惫懒的折扇青年回望背后,轻佻中氤氲凝重。非宋家部曲,宋家部曲战力惊人,阎王殿中爬出来的老鬼,做什么都如撕扯猎物的利爪,扑鼻可闻浓重血腥气。这支军队无有这般狂暴的威势,浴血不及,可他们蓄满了俯视天下行伍的整齐肃穆,身板腰背、行为举止,明明白白写就了‘规整’二字。
他们是禁军,护卫皇城的禁军。
名为吴晦的禁军统领立于众人之前,踩晨风踏红日,金属撞击般的宣读召见口谕。一字一句,冷冻凝结的像是一座冰山,毫无情面可讲,叫人怀疑他血管中流淌的不是鲜血而是冰渣。
只是失踪一夜,君临天下的楚天子都是有些坐不住了。禁军将士显然接到了十分重要的命令,手指握枪驻地未有一刻松懈,只须一声令下,枪芒从任何角度探出头来取人性命,连准备时间都不用。
禁军百人,掌心攥满汗水。
“进京之日起,我闯的祸事便没小过!”青年仍在望天,嘴角咧开嘲讽的弧度,他手中捏着一封信纸,淡淡道:“糊涂兄可闻三监?”
折扇青年微微点头,“上周之朝,武王封纣王之子武庚于商都,以彰仁德,博天下之心。然其心有所虑,惧商卷土重来,故而将商之王畿一分为三,唤卫、鄘、邙,并遣管叔鲜执掌东卫,蔡叔度掌西鄘,霍叔处守北邙,以监武庚,乃为三监!”
盯着青年手中自秦府而来的信纸,手持折扇的青年眼睛眯成一道剑光。
三监,管叔姬鲜、蔡叔姬度、霍叔姬处。
三监,楚天子楚平婴、辅国公宋太虚、大柱国秦苍然。
历史的滚滚车轮一刻不停,代代往复,一如王朝兴替衰亡之理。
叹了口气,手持折扇的青年仕子方文喟然道:“鲜血染就三监之策,一方上古天朝泯灭在历史书卷中,难逃兴亡之理。《逸周书大匡解》之云未必不可信,可倘以今人之目观之,武王所忧所虑,一箭中的,绝非惊弓之鸟!”
听出话中意的青年只是笑笑,并未过多辩解,只是道:“武庚乃商王遗孤,周一朝之敌,你死我亡,不可不屠。”
“你也一样!”眼皮抬了抬的折扇青年,不知有何感想。
“一样么?我也不姓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