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一样的湖面,我感觉到浑身舒畅,其实偶尔觉得,远离那些高楼大厦,能够在这世外桃源里生活,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但是一个小时之后我这个想法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因为晚餐没着落了。
其实我们带了很多干粮,但是我不喜欢吃,那种压缩饼干明明很小一片但是又很硬,吃起来没有任何味道,一喝水,就能感觉到那玩意儿在肚子里面胀大。
这让我想到了杜甫的死。
传说中的杜甫晚年穷困潦倒,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乘坐竹排顺游而下,饿极了之后在一农家讨要了几块牛肉干吃了,然后感觉十分口渴,就大量喝水,牛肉在肚子里膨胀,就把他给撑死了。
虽然不知道这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吃压缩饼干确实是十分不美好的体验,如果谁觉得我在说谎的可以去超市买包来试试。
从军哥的表情里我能看出来,他也不喜欢压缩饼干,于是我们俩一拍即合,打算去湖泊里钓鱼。
冰面上钓鱼绝对是个技术活——然而我并没有掌握这项技术。
于是钓鱼的任务就全部交给了军哥。他用短柄锤和铁钎在湖面上凿出了一个窟窿眼,然后……我就看到有各种鱼自己跳出来。
这种奇景简直让我目瞪口呆,军哥告诉我说,这是因为鱼需要氧气,湖面结冰之后水里的氧气消耗很大,一旦有能够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地方,鱼儿必然会成群结队出现的。
这样冷的天气,那些鱼儿刚刚从洞口钻出来,跳到冰面上,还没蹦达两秒钟,就被直接冻住了,像一件艺术品。
在这北方草原上有些民族是不吃鱼的,他们视鱼为天神,就好像印度人不吃牛肉那样。不过还好这里没有那种人,否则我们这顿鱼可能就吃不上了。
当年我在读书的时候学校门口有个清真拉面馆,当时我进去的时候手里拿着个卤猪蹄,差点没被人打死,从那以后我就知道宗教的力量真可怕。
那个雇佣兵对于在野外吃什么这类事情似乎很在行,他拿出一把小匕首来,三下五除二就将鱼刮鳞去了内脏,我们每个人都拿出一个碗那么大的铁皮小锅来,一人分两条鱼,就着雪水,捡拾了一些柴火就开始炖起鱼汤来。
我们围坐在篝火旁,师父一边拨弄着自己的铁皮小锅,一边开口道:“说起这吃鱼,我又想起了前些年了。那时候我跟胖子还有丁思田他们,哦对了,还有老羊皮,在那山里,真是饿得两只眼睛发绿。你们是没办法体会那种感觉啊,就是长征二万五的时候还有草根树皮吃,我们那会儿是连点嫩树皮都找不到啊。后来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在山里找到了一小河,里面到处都是鱼,就跟大鱼缸里养着似的。”
“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有的吃更幸福的事情了,当场我们就抓了好几条鱼,用大锅炖了,那香味,简直了,什么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在那鱼汤面前都是狗屁。”
“老羊皮也可能是饿得狠了,也可能是由于这锅鱼汤味道太香,我刚刚舀了一碗给他,他接过来两口就喝了下去,添了添嘴唇,意犹未尽,颤颤悠悠地走到锅前,一勺接一勺的喝了起来,他也不嫌烫,一口气喝了半锅,连里面的鱼肉也捞出来吃了许多。”
“老羊皮喝了那鲜美的鱼汤之后,整个人仿佛变作了从阿鼻地狱中爬出来的饿鬼,惟恐别人和他争食,把我和胖子推在一旁,自己把住了剩下的半锅鱼汤,一只手用马勺舀汤,另一只手只下伸入滚烫的锅中捞鱼肉,两只手流水似的往嘴里送着事物,就好象他的嘴变成了无底洞,不论喝多少鱼汤吃多少鱼肉,都填不满,可那鱼肉鱼汤毕竟是有形有质的事物,老羊皮吃得实在太多,肚子胀得鼓鼓的,鼻孔里都往外反着白色的鱼汤。”
“眼看老羊皮要自己把自己给撑死了,我无暇再去细想,走过去抓住老羊皮后衣领,他的肚皮胀得象鼓,好象随时都可能裂开撑破,我担心用得力气大了,会伤到他的内脏,只是轻轻抓住他的衣领,把他向后拉起,然后让胖子夺过他手中的马勺,老羊皮已经失去了神智,口里鼻子里都往外呛着鱼汤,被我向后一拉就躺倒在地,口吐白沫,人事不知了。”
我听得浑身打哆嗦,看向眼前这鱼汤的眼神都不对了,刚刚被肉香味给勾引起来的馋虫瞬间就偃旗息鼓了。我埋怨道:“师父你也真是的,刚好要吃鱼了你就说那些恐怖的事情,你这还让人怎么吃啊?”
师父笑呵呵地说道:“怎么?这就吓着了?放心吃吧,那种大黑鱼可不容易遇见,你这锅里就半截大头鱼,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