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路旁刚刚停住的暗青色车里,驾驶座上,荀清看见赵砚摇着头嘀咕着,居然走过去蹲下来,一片一片地捡起地上的玻璃渣,她明明看见赵砚眼中刚才闪过一道凶光,明明看见他的脸色一下阴了下来。
她几乎肯定赵砚就要追上那个男生教训他的时候,荀清却看见这戏剧化的一幕。
她见过赵砚练拳、练破风九式的场面,荀清很清楚就算他喝醉了,教训一个脚步虚浮,明显没有练过功夫的青年,也毫无问题。
但他却在爆发之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还走过去捡地上的玻璃渣。
难道他还没有喝醉?
可是如果没有喝醉的话,刚才又怎么会将空酒瓶塞到一个陌生人的手里?难道仅仅是恶作剧?
犹豫了片刻,荀清推开驾驶座的车门,走下车,缓步走到赵砚面前,探询的眼神居高临下看着赵砚,开口道:“同学!需要帮忙吗?”
“谁呀?”
赵砚抬头之前先含糊地问了一句,然后才竭力睁着朦胧的醉眼上下打量面前的女人。
“我是荀清!”
荀清神情平静,这是她的性格。
“殉情?”
赵砚眼神变得迷惑不解,荀清还没察觉他话中异样的时候,赵砚的下一句就出来了:“你为什么要殉情?为什么呀?你男人是怎么死的?你那么爱他吗?竟然要为他殉情?”
荀清:“……”
荀清眼神变得愕然,因为她父亲的身份,从小到大,还真没人敢当面这样调侃她的名字,后来她进入了官场,就更加没人敢这么开她名字的玩笑了。
久而久之,荀清都忘了自己的名字还能这样曲解。
荀清沉默下来,又仔细看着赵砚的眼神,确定他是真的醉迷糊了,而不是有意调’戏她,她这才重新开口:“是荀子的荀!清澈的清!我说,你需要帮忙吗?”
“哦……”
赵砚恍然地点点头,撇撇嘴说:“原来你男人是荀子,你为他殉情!怎么?这家伙生前对你很好吗?你这么舍不得他?”
荀清:“……”
荀清发现自己三言两语恐怖没办法让这喝醉了的家伙解释清楚了,性格使然,她干脆就不解释了。
伸手提了一下裤腿,在赵砚面前蹲了下来,一边帮赵砚捡地上的玻璃渣,一边顺着赵砚的话说:“是啊!他生前对我很好!要不然我怎么可能会为他殉情呢?你呢?怎么喝这么多酒?”
“我?”
赵砚低着头一片一片地捡地上的玻璃渣,只是他视线模糊的厉害,眼睛盯着想捡的碎片,手伸过去的时候,却总是偏离了方向,每一片碎玻璃他手都要捡几次才能捡起。
“呵呵,我和你不同!我才不会殉情呢!哈哈!因为我是赵砚啊!”
“那你是为什么?”
荀清又问。
“我?”
赵砚歪着头努力想了想,然后咧嘴对荀清一笑,给了一个让荀清完全没料到的回答。
“我是葬情!葬情!对!就是葬情!埋葬我的爱情!哈哈!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荀清微怔,然后抬眼又仔细盯着赵砚醉醺醺的脸看了一会,嘴里轻声重复着:“葬情……葬情……”
她的殉情是假的,但从他醉成这样来看,他的葬情应该是真的。
埋葬自己的爱情……
这句话让荀清的眼神有片刻的恍惚,她想起了她生命中的那个男人,多年前,那个男人也像眼前这个小伙子一样痴情,从高中追她追到大学,然后又从大学追到那个大雪的冬天。
可是她一直没有接受他,因为她有自己的志向,她一直对自己说:在成功之前,绝不在无聊的男女感情上浪费时间。
开始对他的拒绝,是因为她心中的这个志向,后来,拒绝他仿佛已经成为习惯,每次他一向她表白,她脑中还没有想好,嘴上就习惯性地拒绝了。
那么多年,渐渐的,她以为他会永远都在,会像那么多次被拒绝后一样,沉寂一些日子之后,越挫越勇,重新再来追求她。
可是那个冬天,那个大雪的冬天,在她又一次习惯性地拒绝他之后,第二天她像往常一样起床,心情很好,想到昨夜他又一次的表白画面,她的心情就很好。
她早就想好了,等她实现抱负的那一天就答应他的表白,那么多年,她其实早就被感动了。
只是她还不想在抱负实现之前,在感情上分散自己的精力,她相信他已经习惯了她的拒绝,她相信这次拒绝之后,过些天,他就能恢复过来,像以前的每一次,然后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可是,那天清晨一个他好友的电话打到她手机上,那个电话的第一句话她这几年一直记得,每次午夜梦回,都让她神伤不已。
“穆穆走了!警察发现他的时候,他倒在路边的积雪里,警察说他大概是昨晚凌晨三点去的……”
那一句话,那一句话好像有种冰冻的魔力,瞬间让她从头凉到脚,浑身的血液好像都瞬间结成了冰,那种寒意直沁她的心脏,让她几乎不能呼吸,眼泪,已经十几年没有流过的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流一样瞬间就流了出来,可是却止不住她心中巨大的悲恸。
那个男人,那个说她是他的梦想的男人,就那么走了。
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一个男人会像他那么爱她,再也不会有一个男人会在被她拒绝了一次又一次之后,依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跟她表白,依然说她是他的梦想。
也是到了那个时候,荀清才痛彻心扉地发现他对她有多重要,因为有他从不放弃的追求,所以她从来不用担心自己的爱情,所以她可以地去实现她的抱负。
因为她早已经相信只要她点头,她随时可以得到一份完美的爱情。
可是,他终究不是百折不挠的精钢,他没有坚持到她点头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