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身,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铁锤,向我当头砸来。那乌黑沉重的铁锤离我如此之近,我甚至已经感受到了锤子带起的凉风。来不及躲,来不及退,我只能下意识的偏过身子同时一只手臂使劲往前一带,“砰”铁块敲击到人体的沉闷的声音响起,我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痛楚。我转过头看到原本在我身侧的阿灵此刻却在我面前,他倒在了地上,额头上鲜血淋漓,双眼紧盯着我,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充斥着惊诧和悲伤。
我做了什么?我刚才做了些什么?
我的灵魂好像突然离开了躯壳,飘在半空中难以置信喋喋不休的质问着自己:“你在做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做……”而我的躯壳却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迅速转身往另一侧的枯林中跑去。我听到身后传来络腮胡的咆哮声,却没有听到他追上来的脚步声。逃跑的间隙中我回头望去,却见到阿灵挣扎着爬起来抱住了络腮胡的腿。络腮胡怒吼着抡起锤子一下一下砸在他身上,他的口鼻中都流出殷红的血来,却仍然死死抱住络腮胡不放……
为什么,明明是我害了你,你却还是拼死的帮我……我泪流满面的转过头不敢再看,跌跌撞撞的用尽全力向前跑去。树枝划破了我的皮肤,我却浑然不觉。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跑了多久,四周已是全然的黑暗。“嘀嘀——”汽车喇叭声传入我的耳朵,两道明亮刺眼的白光映入眼帘,我昏倒在大路上……醒来之后,前尘尽忘……
我苟活了下来,却被愧疚和痛悔日夜煎熬着,精神失常了,最终被送入了精神病院。只是,死于病院并不是我最终的结局,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定数。我还是回到了这里,回到了他殒命的地方。
……我把手里的戒指小心的揣进衣袋里,迈步走出了小木屋。此时正是残阳如血,恍若那一日的天色。沿着泥泞不堪的小路,走入到灰褐色的枯林中。一幕幕逝去的场景在我眼前逐一闪现又逐一消散,我有些恍惚,已然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
人的命运到哪里都是一样。
缓过神来时,我听见自己正喃喃低语:“对不起,对不起,阿灵,对不起……”即使说上一千一万句对不起,也已经是于事无补了。我的声音,也已经无法传达给他了。我想起那一日他最后望向我的眼神里,有悲伤,有惊诧,就是不带丝毫恨意。
你为什么不恨我,你该恨我的。
倘若你恨我,或许我还会好过一点。你为什么不恨我?
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将我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一个高壮的人影突然从密密的枯林中窜了出来,我抬头望去,见到一张满是络腮胡的带着狞笑的面孔。是那个杀人狂!他竟然又出现了!
络腮胡高高举起一只手臂,手里握着一柄乌黑沉重的铁锤向我挥来。铁锤带起的凉风扑面而来,我却十分平静。这次我逃不掉了吧?我也不想再逃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眼看铁锤就要砸到我身上,我难以自控的高声喊了一声:“阿灵——”阿灵,对不起,等我过了奈何桥,如果还能遇见你,到那时,再好好的跟你道歉吧。
铁锤挥到半途,却停滞不前了。一只白森森的骨手从泥土里伸出,抓住了络腮胡的脚,且深深的嵌入进去。络腮胡杀猪似的嚎叫起来,瘫坐在地。
只要是你叫我,我就是躺在坟墓里,也能涌出力量站起身来。
夕阳的光辉给那具从地底钻出来的骨架镀上了美丽的金红色,一只金红色的骨手掐住络腮胡的脖子,另一只则插/入他的胸膛,掏出一颗血淋淋的仍在跳动着的心脏。扔下手中的尸体,白骨扭过头望向我。明明那头骨的眼部只剩下两个深深的黑洞,我却似乎看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多年以后的某一天。
人来人往高楼林立的步行街上,一对情侣坐在长椅上说着甜言蜜语。一个西装革履的眉目开朗的男人走到长椅旁边的垃圾桶前,捻灭手里的烟头。恰时,那对情侣中的女方问男方:“你有多爱我啊?”男方侃侃而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之所至,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话音一落,女方感动不已,娇嗔不休。站在垃圾桶前的男人却听得怔住了,许久,他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后,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