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致素来极重实干,不喜空谈。陈准自知失言,但他骤然听闻杨致竟欲直取长沙,一时难以置信,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夏军军纪严明,杨致严令优待俘虏、不得掳掠的军令,深得人心。皇帝在钱粮支应与战后接治等方面,配合极为得力。这般双管齐下,已显成效。
南楚本就朝政糜烂,吏治,军中亦是贪腐盛行,国势渐微,已是积重难返。前世太祖有句名言,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哪边的日子好过,哪儿有口饭吃,百姓心里便向着谁。杨致上年传令允许诸军各部自行募兵,南楚降卒与当地百姓子弟不说响应踊跃,转投夏军者亦然不在少数。是以夏军越打越多,楚军不仅越打越少,甚至成建制的请降或逃亡的事件都时有发生。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南楚的家底虽已所剩无几,不仅在巴陵集结了十四万水陆大军抵御夏军的攻势,长沙乃是南楚国都,也布设了近二十万重兵防守。
陈准不难看出,杨致意欲自领一军与叶闯亲率一部,对长沙形成南北夹击之势。无论从咸宁南下,还是自衡州北上,中途均无坚城险隘,加之南楚兵力捉襟见肘,只能重点拱卫长沙。
杨致与叶闯分头进军至长沙外围,应该还是问题不大。但两部合计不过四万兵力,妄图攻占长沙,无异于痴人说梦。何况两部兵力并未集中,而是分驻南北,长沙守军若是采取主动出击、各个击破的策略,两部便会面临遭遇重兵合围、被一口吃掉的巨大风险。
陈准原原本本的说出自己的忧虑之后,杨致笑道:“若是全无风险,怎能算是疯狂?”
“兵法有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你不要忘了,在巴陵是文焕章与张博虎做主,在长沙却不是!我军呈南北夹击之势兵临长沙。楚帝与一众朝臣焉不惊慌失措?且不说派兵迎战,指不定还会下令巴陵守军回援!”
“我在楚军中的名头如何,无须多言。张博虎与我互知根底,叶闯亦是大夏名将。张博虎却是知之不深。由我二人亲自领军,仅凭声名,便足以对南楚君臣构成巨大的心理威慑!张博虎岂敢小看?他纵然看破了我的意图,又能奈我何?”
“两军交战,自以为可以一个打十个的人。那才是真正的疯子。你方才也说了,长沙南北两面任我纵横。就算长沙守军当中还有像张博虎之类的人才,就算楚帝下令派兵迎战,难道我与叶闯不会跑么?我们俩就在他们面前晃悠,就让你片刻不敢懈怠,就让你晚上睡不着觉,那又怎么啦?傻子才跟他们打呢!”
继而正色道:“你我自咸宁分兵出击,你部取道赤壁向临湘推进,我部则沿崇阳、通城、平江一线前往长沙。我三日后率军启行,你按既定计划作战即可。”
“我军兵力处于劣势。当以歼灭或击溃敌军有生力量为主要作战目的。人都没了,谁来守城?除非万不得已,强行攻城那样的蠢事,咱们不能干。”
“长沙距离巴陵仅只三百余里,长沙受到威胁,巴陵定然大打喷嚏,军心动摇是最起码的。文焕章与张博虎若不上当,我会命卫飞扬所部兵出南昌攻往长沙。只要是把楚帝吓出尿来,文、张二人明知上当,也只能硬着头皮派兵回援。你部只有五万人马。却要两面兼顾,所以我才说你压力很大。”
陈准决然道:“兵没了可以再招,火器没了可以再置,一旦贻误战机。我军必会付出更大代价!请大帅放心,我部纵然全军拼个精光,亦是在所不惜!”
陈准这番豪言,令杨致禁不住心潮澎湃,两眼sh润的拍着他的肩膀道:“那就好,那就好!”
目前陈准所部七万兵力。其中就有先前划归其指挥的中军本部人马三万,分兵两万交还杨致亲领,过程并不复杂。杨致几乎两夜未曾合眼,吃饱喝足后,便自倒头大睡。
次日一早起来,倍感神清气爽。这日又嘱咐了陈准两件事:一是急调近几个月在江夏受降、招募整训的五万新军南下,暂交陈准指挥,以便作为进攻巴陵、长沙的后援,及时补充沈重、陈准两部的战损。
二是以杨致本人的名义,遣派军中细作潜入长沙,尽快与秦氏留驻长沙的分号联络,命其依照约定,相机行事。
每逢战事,双方或遣细作刺探军情,或事先派人潜伏以为内应,早已屡见不鲜。杨致与秦氏关系紧密,世人皆知。陈准既未多想,更未多问,当即遵命行事。
杨致一手打巴陵、一手抓长沙的战略意图,不管能否得以顺利实现,就算全然不顾己方战损,调集各路大军硬对硬的强攻,灭楚进程只会大为加快。张博虎的人生注定是个悲剧,是该履行对他的承诺的时候了。
一边下定决心死磕到底,一边将妻儿托付于敌方统帅。连杨致自己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在外人眼里想必更是匪夷所思。此事不宜张扬,秦如炬与秦长风收到杨致的传话,自会一听就懂。
杨致用心估算日程,陈准所部受辎重拖累,从咸宁取道赤壁至临湘,至少需要十日。自己领军经崇阳与通城,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