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潇紧张地偏转了视线,无法正视对方,于是狠狠地一把将杜墨生推出老远。
看见他重重地撞到对面墙壁,她生平第一次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想要起身去扶他,可最终还是垂首跪坐在地上,无法提起勇气。
她真是差劲透了,因为自己不好意思,居然把这么关心自己的人远远地推离。他一定生气了,如果是徐元的话,八成会用手指重重地点着她的额头,毫不客气地咬牙说: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以后可别指望我来关心你!
感觉到杜墨生再次接近,因为视野内出现他逐渐靠近的手,徐潇埋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对不……”
就在这时,男人的手指轻轻地戳在徐潇的脸颊上。
力度刚好合适,没带半分怒气,微热的触感化作一股异样的电流在她全身流窜。
她讶异的抬眸,正看见杜墨生俊眉轻挑,俯首凝视着她。
“不想知道答案又何必提问。”他有些不客气地说。
注意到徐潇的手指越发收紧,杜墨生能清楚看见她的紧张和无措,他安静的等待着,因为知道她一定会如想象中一般,深吸口气,仿佛鼓足了全身的勇气,对他郑重的回答。
无措的小猫也别样的可爱。杜墨生心想。
果然,徐潇微一沉吟,开口道:“……不是的!”
“哦?”
“其实,”徐潇微红着脸,别过视线,“我想如果你留下的话,或许,能制止我。”
杜墨生:“制止?”
“我,我很害怕……”徐潇轻声说道,“我已经不像人类了,力量、感觉、欲|望,如果我继续产生变化,会不会有一天连思考都会变成怪物。”
“有这个可能。”杜墨生说。
徐潇眸色一沉,他的回答就像一记重击,狠狠地敲打在了她的心上。
她突然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可他好像并不这样想,而是淡淡地说道:“继续。所以你害怕什么?”
“变成怪物不是很恐怖吗?”徐潇哑声反问。
杜墨生静静地注视着她:“你现在也不算是人类。”
“可是我至少认为自己是人。”
“那叫做自欺欺人。”杜墨生毫不留情地说。
“……”
徐潇沉默片刻,抬起手臂,不着痕迹地拭过眼角的水汽冰珠,沉声道:“你说得对,那都是欺骗自己,事实不会改变,所以我也根本不该感觉到害怕……哎?”
她被他再次的拥抱给打断了话。
身体再次透过彼此的衣物,传来他有力的热度,正如那双紧紧环绕在腰部的手臂,和他本人一样坚实让人安心。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他低声在她耳边问。
徐潇抓着他衣角的手,渐渐收紧,他的声音总是有种让人平静下来的力量,她的表情也渐渐舒展开,最后低声回答道:“我刚才杀死那个人的时候,心里什么感觉也没有,我甚至有种很痛快,觉得这是他们没有向我屈服的报应的可怕念头,有种冰冷的声音就是这样在我心里不断向我那样说的。我害怕,如果有一天我失去控制,终会伤害我身边的人。比如我弟弟,又或者教授你。”
杜墨生闻言,抬手按在了她的脑袋顶,揉了揉这个依靠在他怀抱里的小脑袋。
她乖顺的接受了他亲昵的动作,让他的心也软绵绵的。
“都是多余的担心。”他手上的力道就像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淘气学生。
“噢。”徐潇应了声,心想,他是想安慰她吧。
“你会跟他们回去,对吧?还有很多人需要你。”她终于鼓起勇气再次询问。
杜墨生则淡淡的答道:“到时候再说。”
到时候再说的意思是……难道在他心里认为留下来陪她和帮助人类解决生存危机可以划等号?
徐潇自己这样一想,都觉得完全不可能。她和他在灾难中相遇相处,好像已经度过了很久,可仔细想想,也不过一周多的时间,虽然他很多时候会做些让人误会的事情,不过她没有什么理由会变得那么重要。
他只是不想这个时候回答,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被单独丢下的孤单的人吧。
心里有些空荡荡的失落,徐潇也能说服自己,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她会按照他的话去做,自己留下来,先努力活下去,才能考虑未来。
身体还是很疲软虚弱,传来阵阵的钝痛和不适感,徐潇再也没从他怀里挣脱,反而把脑袋往他脖颈处抵了抵,让自己贴靠他更近一点。
他的怀抱,总是那么温暖。
她是真的开始依赖他了,想到就要分离,原本的羞涩也化成了不舍,更加珍惜起每一刻的时间。
“我爸和外遇对象跑了那会儿,有段时间我很讨厌男人。男人都是不可靠的,他们总是说着甜言蜜语却做背叛的事情,我一直这么想。其实我一点都不期待别人会对我很好很真心,但是……好像我反而获得的更多呢,真像个傻瓜一样……”
徐潇喃喃地说着话,最后因为困倦睡着,话音都变得模糊起来。
杜墨生抱着她坐了很久,听着她断断续续的没有重点的抱怨,一直一直凝视着她长长的睫毛上那些可疑的水汽冰晶。直到寒气将两人都包围起来,他才摊开一只手掌,用一种温暖的光芒将两人裹住。
他发现,哪怕她说的话毫无逻辑,扯东扯西,可是他却很爱听。
也或许是喜欢这种,被她依赖着诉说的氛围。
他缓缓埋头,在她眼角边轻轻一吻,舌尖舔过了那些被寒气凝固的sh润泪水。
“你现在还有我。”他眸色幽深的说。
可惜她已经完全进入深层的睡眠,听不到他温柔得仿佛要融化的声音。
杜墨生开始能理解母亲过去的教导,对他们泰坦星人来说,过长时间的强行控制激素和欲|念,在遇到“那个人”的那一刻,就会反弹更强。
才短短的时间,思想和身体都会发生巨大的转变。仅仅是声音,仅仅是拥抱,已经无法填满身体内部的空虚。
想要更多啊……
若不是考虑她现在需要自然稳定下来的身体状态,真想早点带她回去。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等。
一年、两年哪怕是十多年,对于他们的漫长生命来说,也不过是一瞬。
坚定的意志和体内判定装置的辅助,可以一遍遍的浇灭他逐渐燃烧的欲|望火焰。
这一夜冷库里所有的人,除了徐潇,都度过了极其艰难的不眠之夜。
地面传来的恐怖震动,行走的植物经过的时候挤压踩踏天花板的吱吱响声,都像一曲曲夺命催魂的死亡序曲,敲击着所有人的心房。
他们白白的浪费了一天的时间,如囚犯一样关在这间充满阴冷潮sh的腐臭气息的冷库中,焦虑和恐惧充斥了他们的内心。
忍耐、等待,这是所有人心里唯一的执念。
在他们第二天悄然打开一丝门缝的那刻,皆被门外的景象给震惊到。
昨天还只是稀稀拉拉的巨大原始植物,如今已经和丛林没有什么区别。sh热的空气形成凝聚不散的雾气,缠绕在原始植物尖端,遮掩了大量的阳光。
阴测测的风夹带着海洋的腥sh气息,窜进了每个人的鼻息间。
“这下我们连去发射求救信号的方位都失去了!”文仔满脸惊恐的跌坐在地上,抱头绝望,“死定了,真的只能等死了!”
“你没告诉他我们手里有城市卫星图?”郑兴偏头问道。
丹尼耸肩摊手:“他没有问过。”
杜墨生房间的门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转头望向了他所在的方位。
面对那些或绝望、或无助、或迷惘的眼神,杜墨生单手将背后还在沉睡的徐潇往上托了托,对其他人简短的说道:“出发。”
丹尼是知道内情的,有些惊讶:“不需要……她?”
没有徐潇,他们怎么能经过那些专门攻击人类的怪物身边?
“昨天我给你们找食物的时候,观察过四周。作坊西侧有一条小河,水量不多,但还在流动,对吧?”杜墨生看向文仔。
文仔显然很诧异:“啊,你说那后面的龙岗河?”
杜墨生漠然地转开视线,向其中一位士兵摊手:“我让你做的东西。”
“全部弄好了。”这名士兵和同伴一起将堆在角落里的大木箱给搬到了人群中间。
几名研究员好奇地探头过来,昨天他们就有些好奇这些当兵的在做什么,既然是杜教授的主意,一定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