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阿伊慌忙掏兜。糟糕,手帕忘带了,很是尴尬。
“客气啥,不就是块手绢吗,谁跟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给,拿着!”倪虹说着,把手帕塞到阿伊的手里。
崭新的手帕,飘着幽香。阿伊拿在手中,不舍得,也不好意思擦汗弄脏了,在那里迟疑不决。
“给你,你就放心地用,有什么好扭扭捏捏的。弄脏了,我再洗洗,怕啥?”倪虹快言快语,本来想说“像个女人似的”,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阿伊听她如此说,没回话,只是小心翼翼地轻轻擦了擦,就把手帕还给了她。
对阿伊唯唯诺诺的举止,她突生反感,懒得多说什么。屋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只剩下两个人的不规则的喘息,一时陷于了沉默的僵局。
中午,表姨设宴,请来了倪虹的父母,以及陪客的亲朋好友,阿伊被让到贵宾座位上。长者精神矍铄,把随身携带的长杆烟锅放在身后,拿起招待贵宾的香烟,仔细地揭开烟盒上的封条,抽出一支递给许东,“请抽烟!”阿伊摆摆手,很恭敬地回话:“谢谢三爷,我不会!”其实,他的烟瘾早就上来了,几次伸手摸摸兜里装着的烟包,只是想起母亲的叮嘱,又忍住了抽烟的念头。三爷笑呵呵,“不抽烟好!年轻人不沾染恶习,值得钦佩。这东西一旦染上,再戒就难了。”
炒鸡盘端上桌,宴席正式开始。沿海风俗习惯,宴请客人上菜的顺口溜是,“一鸡二鱼三合菜,猪肉对虾大黄蟹,煮炒凉拌挨着排,八盘八碗够气派。”三爷作为主陪,斟满酒杯,端到阿伊面前,客气道:“你是贵客,请喝一杯!”阿伊婉拒,“三爷,真对不起。我不会喝酒!”说这话时,他脸憋得发红。因为他有酒量,却谎称不会,一时心虚。
“年轻人不喝酒,好!那就以茶代酒,请喝茶!”大家对阿伊高看一眼,以礼相待。
“谢谢,不会!”阿伊一时疏忽,随口而出。
霎间,围酒桌而坐的九个宾客一个个面面相觑,顿时冷场无语。想说,不知道说什么好;想笑,又太失礼义,让贵客下不来台。只能心里暗笑,“这个准姑爷缺火,标准的二百五一个!”最后,三爷呵呵一笑,出来打圆场,“口误,口误,说慌了嘴!”
倪虹站在炕沿旁,气得脸通红,剜了一眼阿伊,扭身出了房门,冷冷的背影似乎冒着怒发冲冠的硝烟。
第一次相亲,他演砸了!
下午回家,天下起了小雨。无人的泥泞路,雨丝斜飞,无情地吹打着面颊,灌入雨滴的耳朵嗡嗡作响。石拱桥横贯河两岸,海燕在灰蒙蒙的天空飞旋,忽而飞箭而下,叼起一只停落在河草上黄色蜻蜓,打着旋地飞回空中。路旁的树灰黑,漫山遍野的青稞作物东倒西歪,地遭受着风吹雨打。阿伊摸了摸脸上淅淅沥沥的雨滴,心中哇凉哇凉,脑海里浮印着倪虹恼怒的嘴脸,耳畔回响着表姨的怨恨声,“你真是傻到家了,居然说不会喝茶!这且不说,姑娘委屈地埋怨,你至始至终像个笨拙的老娘们,没有一点男子汉气质。万万没想到,把一个缺火的傻瓜介绍给她?你看看,我的好心,让你给折腾的,成了驴肝肺!”
阿伊羞愧难言,只能落荒而逃,失魂落魄地被淋成一个落汤鸡。他谁也不怪,好心的表姨,落落大方的倪虹,好客的亲属,只要自个自如一些,哪怕是有点信心,别生搬硬套地装纯纯,就会水到渠成,相中一处好姻缘。决然也不至于砸得这么尴尬,这么丢人现眼,一点挽回的余地也没有。
雨越下越大,河岸上一簇簇刺槐颤抖在疾雨里,喘急的河流一会儿哗啦啦,一会儿低声呜咽,雨点拍打水面飞溅起白束银花。古老的石拱桥斑斑点点,淌着自桥面分流的污泥浊水,混杂在喧哗的河流中。桥墩下,激流遇阻卷起四溅的浪花,散泡飞沫,伴随着刺耳的回响声。阿伊的心碎了,第一次感情的碰撞,就以近似糊涂荒唐的闹剧谢幕,他觉得黯然神伤,自尊心茫然若失,止不住捶胸顿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害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