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情形,李佑也不好在过分苛责什么,局面暂时得到缓解。
果然权万纪上疏之后不久,李世民的诏书便又来了。但是诏书的内容比较有意思。对权万纪所谓教导劝谏失职的罪责完全不当回事,免于责罚,但仍旧斥责李佑先前的过失。
李世民的做法大概和后世家长的教育方式相通,对旁人宽松,对自家孩子严苛。同时因为早年吴王李恪的踩踏农田之事。已经苛待了一回权万纪,这一回再这样有些不合适,所以李世民谅解了权万纪,当然了权长史本身就没什么大错。
至于李佑,李世民大概没有多想,认为李佑是自己的儿子,严厉一点无所谓,也好让他认识到错误,时时自省,严父出孝子嘛!
但是很可惜。李世民有些忽略了李佑的本性和心智,以及齐州的具体环境。
权万纪没事,自己却受到申饬,在李佑看来毫无疑问是权万纪出卖了自己。什么狗屁帮自己解释保举,分明就是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然后把脏水全部泼到了皇子身上。
李佑本来就心胸狭隘,再加上阴弘智等人的一通挑拨教唆,李佑便笃定了这个结果,对权万纪的厌恶之情达到极致。
心情不好,李佑便想要出门散散心。驰马打猎什么的,但是权万纪却跳出来阻止。声称不让齐王殿下出城,现在该留在府中好好自省,不要和一群小人来往。如此方不负皇帝一腔教导之心。
权万纪此人性格耿直,不够圆滑,虽然是一片好心,但方式有些问题,对方似乎并不十分领情。
齐王李佑对他的成见也就越来越大,不能和权万纪当场翻脸的情况下。只好回到城内。
但是李佑也不能就此彻底消停下来,他又将昝君谟、梁猛彪等人招募回来,整日里在王府比武嬉闹,为的就是和权万纪唱反调。
到了这个地步,齐王李佑和长史权万纪算是彻底分道扬镳,背道而驰,矛盾也积累到了几乎不可调和的矛盾。
……
这样的情景,被有些人看在眼里,自然是格外高兴的。
齐州城中某处宅院里,一个褐色眼珠的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不是别人,正是王世充的侄子王君度。
自从当年从雍州逃走之后,便一直隐姓埋名,隐藏在山林和阴暗之处,过着暗无天日鬼魅日子。
他始终没有忘记家族大仇,洛阳破城灭国也就罢了,但雍州独孤修德的杀死王世充一家。偌大的王家最终只有自己一人逃出来,如此深仇大恨,王君度怎能忘记?
这二十年来,他最大的梦想,以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报仇雪恨之上。想当年王世充到底在洛阳经营了许久,河洛之地还是有不少的残余势力的,当王君度回来之后,自然而然就笼络到了自己麾下。
然后隐匿起来,成为一支秘密反唐的力量,成为李世民眼中的魑魅魍魉。
这些年,王君度做过的事情不少,比如在陕州行刺李世民;在曲江行刺李承乾,挑起吐蕃和大唐的争斗等。
可惜事与愿违,一件都没有成功,而且很凑巧这些事情全都因为谢逸而失败,以至于王君度生出一种感觉。某种程度上,谢逸似乎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
自打禄东赞从长安铩羽而归之后,王君度便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想要借助外力来剿灭大唐已经不可能了。薛延陀已经灭了,吐蕃人被吓破了胆,西突厥鞭长莫及,高丽人根本指望不上。
既然外部无从借力,那么只能从内部寻找机会了,如果中原再次天下大乱,或许有机可趁。但是隋末的那些反王豪杰已经全部被剿灭,大唐立国之后管辖甚为严格,治国之策也不错,如今算得上天下承平。
哪里会有人揭竿而起?哪里会有人跳出来造反?期待的乱世根本就是遥不可期。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坚固的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王君度兴许不知道这句话,但是明白这个道理。
他敏锐地意识到,如果要挑起纷争,只能从内部着手,比如皇室内斗。君不见汉朝的七国之乱和晋初的八王之乱不就是这么出现的吗?当时天下不就出现了大乱吗?这便是他看到的机会。
在王安的那段时间,王君度看到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针锋相对的情形后,敏锐嗅到了机会。
那就是利用皇子,挑起李唐皇室内斗。
在仔细的分析之后,王君度选中了对象——齐王李佑,这是为数不多分封在外的皇子。也唯有分封在外爹皇子才有造反,才有引起兵乱的可能。
吴王李恪本来是最合适的人选,前隋外孙,在宋州还掌握着一些兵马,但吴王李恪本身很有才能和主见,而且没有反叛的迹象。王君度不敢和李恪有所接触,最终把目标选在了齐王李佑身上。
李佑的出身特殊,因为阴妃的特殊背景,完全有反叛的可能。而且齐王本人年轻,性格乖张,更容易控制。且齐州距离长安比较远,准确起来不容易被察觉,且齐州是北齐故地,山东士族盘踞之所,本来就与关中长安离心离德。
如果真的有了兵乱,容易争取支持,获得根基之地,然后做比较大的图谋。所以他们来了,进展似乎也不错。
如今他们已经成功潜入齐王府,只是很不凑巧,他们的踪迹还是被大唐皇室察觉到,谢逸也跟随来到了齐州。
这让王君度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很多事情只能加快速度,比如特意向长安传递消息,引来李世民对李治的猜忌。
故意安排昝君谟、梁猛彪等手下潜入齐王府,想办法挑起齐王李佑和长史权万纪的矛盾。当李佑身边没有这个最大的忠臣,只剩下阴弘智这个满心仇恨的阴谋家,和燕弘信这个富贵投机者之后,一切就好办了。
事情的进展也和预料差不多,可以说是渐入佳境,在王君度看来,自己唯恐天下不乱的机会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