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地对了一下目光,默契而笑。
楚楚睁着天真无暇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点头附和道:“嗯,那《九州谣》我也听了,还学着自己弹了一阵子的。也听哥哥哼过另外一种曲调的。要是单论曲子本身的优劣,倒是我和高姐姐今儿弹奏的这两曲稍有逊色,都比不上那两首的。”
高思琦从琴前优雅起身,转回众人身边道:“方才唱奏的这词曲本也是他人所作,我不过是照猫画虎,学演了一番,叫大家见笑了。说起谱曲高低,私以为那《九州谣》的确略胜一筹,只是论及那歌词,我却不敢苟同。无论诗词歌赋哪一样格式,它一样也不似,对仗、韵律、平仄,也都甚是牵强,再论表情达意,似也不如我唱的这一首精炼。”
池固伦反问道:“那,高小姐可是对所唱之曲尽解其意了?”
高思琦立时双颊泛红,微微垂面。
池固伦心内讽笑一声,又反问道:“那高小姐又可知,如何这无名氏所作之歌却为雅士名流传唱,甚而收编在册?”
不等高思琦辩驳,张义山接口道:“言者,心之声也;歌者,声之文也。情动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歌之为言也,长言之也。夫欲上如抗,下如坠,曲如折,止如槁木,倨中矩,句中钩,累累乎端如贯珠,此歌之善也。”
一仰脖,将杯中酒悉数饮下后,又叹道:“青山如黛可研墨,一展碧落为画轴,我取短松堪作笔,挥下清月照江流——,那《九州谣》若论文笔,虽算不得诗中佳作、词中翘楚,却也自有一股睥睨之气。只这开头四句,便可见歌者胸襟,岂是一般小女儿情怀堪与比拟?!”
楚楚撕着手中的一片烤肉,点头应道:“嗯,张大哥的意思我听懂了,只要情真意切便可天然而就,倒也无需一味拘泥于形式了。”
池凤卿将写了一半的手稿揉搓成团,掷在炭盆中焚了。也不去看那高思琦,淡淡接下张义山的话题:“抒者捧心而献,闻者自然会有感触。尝有工于辞藻者,便是能得锦绣文章,也能叫人觉出虚情假意,反而不美。俗词俚曲也尝有为人所喜者,皆因所述让人深有同感之故。”
所谓敝帚自珍,他本是对丹影存了护短之心,在那高思琦开口批讽《九州谣》时便欲出言反驳,只是见大家都有话说,故而才忍着。何况当初不识丹影,先就是为她歌舞所动,自然不会以为《九州谣》一无是处。
顿了顿,想着高思琦方才的前后作为,到底面上忍不住泄露了一丝不悦,不由以斯文之态讽骂出口,“其实,此二者皆有优缺,若能取长补短,未必不会再赚称颂。情真者,若能得文辞之美,便可锦上添花;而擅文者,也未必不是斟词酌句于笔端上头花了心思的,入情本也不难。最可恨的是,表里两者皆无真心,一点力气也不想花,偏还标以剑走偏锋来哗众取宠,只落得个懒费笔墨误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