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声音穿透阻拦传出很远很远。
日之丸很大，多层甲板加上宽大的货舱，排水量足有近万吨，是日本活跃于东亚洋面上的知名客货船。而今在海上风险还未完全平息的情况下，这次冒险航运这艘船满载着上海地区的日人，因时局紧张可以说是满载航行，在额定载员的基础它将每一处地方都利用起来，甚至连往日里脏的不像话的货舱也在塞满了人。
临近海平面的日之丸的工具舱，船上少有的几处有空置的舱室，此趟航程的20多名中国人也在焦急等待着。
“大个六，你说少爷会不会来接人啊！”靠着海平面的舷窗旁，一个有点傻气的魁梧大汉瞪大了眼睛从模模糊糊的玻璃向码头上的来回寻找着。
一旁一个面容猥琐瘦高个中年人漫不经心的抽着卷烟，不时吐出一个个烟圈，闭目享受，听到这话，睁开眼睛瞟了一眼傻大汉，笑道：“你跟你们家少爷这么长时间，会不会来接人你还不知道！”
“小时候在镇上，跟老李家的少爷打架时，一旦打不过，少爷总是第一个逃跑！”傻大汉瞪大了眼睛皱着眉头，似努力思索，好一会才愣愣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少爷会不会来接人！”
“不来接好啊！你们家少爷走之前不是给柴叔留了几万块大洋，到时候大家把钱一分，全部回家娶上一房媳妇，买上几块地，好好过日子，这样不好吗？”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一个份外圆的烟圈，猥琐的瘦高个猥琐的笑了。
傻大汉皱的眉头更深了，仿佛老树皮一般层层叠叠的印在脑门上，他怒目向瘦高个瞪着眼睛，像是要喷出火光，“那是老爷留下的最后一点钱，是少爷的，你们谁也别不能拿！”
呵呵一笑，猥琐的瘦高个转头直接将一个大烟圈吐在傻大汉的脸上，笑道：“我说孙平安，说你傻你还真的傻，你们少爷走之前把什么都交代清楚了，你以后也不用当着孙家的仆子，你都已经自由了，何必抱着你家少爷不放呢？”重新闭上眼睛，他又深吸了一口烟气吐了出来，缓缓道:“况且这是在日本，日本人打了败仗投降了，但在这里他们的人总比我们多吧！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要是你家少爷真的不来接找不到了，那你怎么办？”
凝着眉头，傻大汉用手挥舞驱赶着眼前的烟气，攥紧拳头，朝瘦高个怒声道：“那我就去找少爷，你们都要去找！”
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两根指头夹着已经燃了半截的骆驼牌香烟，瘦高个笑道：“你不傻啊！”
傻大汉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只是瞪着眼睛盯着瘦高个，“我已经联系好了柴叔他们，其它人都说如果少爷没有来接，就去找！你也要去！”
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傻大汉，瘦高个咧着嘴唇，诡异地笑道：“孙平安你真的不傻啊！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喘着粗气，傻大汉只是直直的瞪着瘦高个，大声喝道：“反正如果碰不见少爷，你就要跟我们去找，那些钱你一分也别想动。”
“放心吧！你家少爷身手好出不了事！而且这船才刚靠岸，人都还没接上头，你瞎操什么心。”闭上眼睛，将最后一截烟头细了干净，瘦高个不紧不慢。
听到这话，傻大汉慢慢低下了头，他那瞪大的眼睛也慢慢回复了正常，“这里是小日本的老巢，日本人多！”顿了顿，傻大汉又似解释的说了一句：“老爷、太太都去了，就剩少爷一个人，会被欺负的，我们要帮他！而且仇是一定要报的。”
“你说你家少爷也是，好好当他的营长不是很好嘛！20多岁的正营级放到哪里都是风光人物，犯得着跑小日本这一亩地上寻仇觅恨的吗？”脸上突兀的扯起一抹自嘲，瘦高个任由快要燃尽的烟头灼着他的指头。
一股淡淡的哀伤从傻大汉的脸上浮现，他看着瘦高个问道：“那你干嘛跟着来，当初少爷可没有逼着人来。”
夹着香烟的手指突然抖了起来，浮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露出几颗白色的齿头，瘦高个用发亮的眼睛看着傻大汉，好一会儿，才颤着嘴皮笑道：“日本人杀了俺媳妇，把俺刚满月的娃浸到水缸里，咱不跑到小日本这向他们讨要几房日本媳妇，多下几个崽子，那我老赵家可是要断了根。”
“日本的风水不好，这里尽出畜生，不能要日本女人生崽子！祖宗会骂人的！”猛的抬起头，傻大汉满脸坚定的反对。
扬起头，吸尽最后一口烟气，把燃尽的烟头狠狠的踩灭在地上，拍了拍傻大汉的肩头，猥琐的瘦高个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你是不知道日本女人的好处，那是真正的水做的啊！别提有多温顺了，你叫她往西她是绝不感应一句东边。等找到了你家少爷，叫你家少爷也给你讨一房。保证你乐的屁颠屁颠。”
“我不要日本女人！要娶也要娶咱中国的闺女！”用力的拍掉瘦高个的手，傻大汉的眼睛瞪的如牛玲般大，两团粗气从鼻腔里呼呼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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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暗号
“嘿嘿！等你家少爷给你娶了个日本女人，你就知道那个好处了！”嘿嘿一笑，猥琐的笑容咧了开，瘦高个的两只小眼挤成了两条缝，不以为意的拍了拍手。
瞪着大眼睛气更粗了，涨红了脸似要动手却又忍住了，傻大汉好一会儿才骂道：“别拿我开耍！收拾东西去！我没空跟你耍着玩！”
说完气冲冲的就向外间走去，头也不回！
身后瘦高个依旧是笑着，只是眉眼间突然似有晶莹在闪烁。
矮小的工具间，挤满了冰冷的管道、钢板、沾着油污的榔头、扳手，只剩下瘦高个一个人，蹲下身子，摸着胸口上的一小块长命锁，他的脸上渐渐的没有了笑，转而发起了楞，呆呆的忽笑忽哭忽出神，只是这些只是表情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涨红着脸，喘着粗气，傻大汉矮着身子从矮小的通道里挤了过去，尤自生着闷气。转过密闭门时一个不小心脑袋还被头顶上的钢板撞了一下，用力揉着被撞红的脑门，傻大汉气恼的使劲捶了一下那片钢板，似乎不够解气，随即又死命的捶了四五下，直到那斗大的拳头隐隐有些发红，他才有些解气，脸上的懊恼渐渐散去，嘴边又有了笑。
“小日本就是矮矬子，自己矮，连造的船也是矮的！”他又乐呵了！
扫了一眼通道旁白色而又密密麻麻的钢制管道，头顶上昏暗的小灯泡，还有那5、60公分几乎能挤在一起的通道，傻大汉十分认可自己的新判断！
点了点头他十分满意，旋又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块惹到自己的钢板，他重新乐呵的穿过那扇矮小的日本造密闭门，高大的身躯几乎将那本就不够高大的通道挤的满满。
通道的一头有一个独立的舱室，原本是船上的船员用来储存自己的“私人物品”的地方，现如今这个地方被此次航行的20多名中国人借住。
这个地方不是客舱，独立一处，没有什么人来，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乐呵呵的带着傻笑，拉开木制的舱门，傻大汉刚迈进一条腿就朝里抬头大喊道：“柴叔，我们什么时候下船去？”
或许是因为身材的缘故，狭小的舱室是在二战时是日本船的共同特点。这个储物舱也就十来平方的大小，没有窗户，狭长的结构，头顶上有一盏昏昏暗暗的小电珠，闪着黄光。20多个人挤在这里再加上一些必要的行礼物件，可以说拥挤不堪。因为没有窗户，空气不怎么流通，也不敢点蜡烛，从门口向里面看去，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一些影子。
“是平安啊！快了！等天黑了我们就下船！”从狭长的舱室里传出一阵嘶哑的嗓音，应了声。
狭小的舱室挤进20多个人，而且没有窗户，通风条件几乎没有，闷热的夏天又是臭汗味们发酵的最佳时节，可以想象这里面的味道会是如何。但就在这样的环境里，舱室中的人似乎没有任何的不适应！
“傻大个！大个六呢？”靠近舱门的一个吊床上，突兀的传出一声警惕的声音。太过狭小的空间是没有床铺的可能，吊床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也能一定程度上缓解海上航行时的晃动。沿着狭长的舱室，从顶上牵下密密麻麻的绳线，依次悬挂着20多个吊床，借着微弱的灯光，可见人影。
“他在工具舱吸烟！一会就回来！呵呵！”傻笑着说话，傻大汉挤着身子挨着吊床向里走去。
说话间，傻大汉就挤进了舱室里间，一张矮小破木桌已然入眼，桌边坐着两个人。
“平安啊！没事的话不要乱跑，这是日本人的船，你不会说日本话，要是被人遇见了就不好了！”看着挤进来的傻大汉，木桌旁一个蔑着嘴唇中年人眼光熠熠，语气关切的说道。
中年人穿着灰色单衣长袍，两只手插在袖筒里，一张方脸上，留着一髻胡子，木木的不怎么会笑，看不出什么表情。除了这一身长袍，还有一双熠熠有神的眼睛，时不时闪过亮彩，显出他的不同，无论这么看，这个中年人的外表却都是像一个种地的老农。老实可靠，带着特有的精明算计。
他看向傻大汉的眼光里可见一丝慈爱，脸上的关切也做不得假，显然跟傻大汉的关系很是亲近。
“唉！”胡乱的应了一声，傻大汉在桌旁找了一个能够靠的突出物，坐了下来，转而兴奋的向中年人问道：“柴叔，你说咱们晚上下船去，能够找到少爷吗？”
八月天，没有窗户，舱内的空气委实有些闷热，中年人从桌上给傻大汉递过一个蒲扇，笑道：“你这憨小子，少爷既然说是来接就一定会来的？瞎操什么心！”
接过蒲扇，傻大汉嘿嘿一笑，显然是对中年人的话语很是信任。拿着蒲扇，便用力的对着中年人的方向使劲摇了起来，送出一阵凉风。
桌子的另一旁，坐的是一个浑身上下冷冷的青年汉子，高大的身躯，一丝不苟的单衣，一张还算是颇为帅气的俊脸。他面无表情，目光如刀锋一般，扫在人身上自然而然的透出冰冷，宽大的手掌满是粗茧，腰身挺直，两只手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看起来是一个十足的危险分子。傻大汉进来之后，也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没有说话。
“咱们下船的时候，你去找一下大副把那20多条的小黄鱼讨回来，咱们的钱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小鬼子，把痕迹处理的干净一点。”微不可察地对傻大汉扯了一下嘴角，中年人转过头对着一旁的青年汉子吩咐道。
世上本就没有免费的顺风船，这趟船没有经过盟军当局的批准，可以说是私自营运，危险系数极高。但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有太多严格的检查措施，只要有钱都能上船。20多个因为担心惩罚而逃亡东京的“汉j”，20多条小黄鱼，这是中年人能够搭上这条第一条由上海航运到东京的客货轮两个必备条件。
第一条由上海航往东京的客货轮，这也是孙家正的接人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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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接人
闷热的空气随着日头的落下，渐渐有了一丝凉凉的滋味，东京港海面上的波涌带起的阵阵水汽也蜂拥着润着燥热的空气，没有了轮船的忙碌，港区也随着日头沉寂下来。
日之丸号停靠在东京港的三号码头，这是在美军飞机轰炸下，唯一一个保留下来的民用停靠泊位，水泥栈道和系留设施大部完好，完全可用，航道上也没有沉船堵塞，水深有足够保证，可同时停靠数艘万吨。
消去白天的喧哗，在夜晚下日之丸号份外安静，船上的旅客早已散去，码头工人也早已散去。空旷的港区一角，月光下，唯有日之丸号上闪烁着一盏微弱的小灯泡，成了唯一的人造光亮。
全日本的电力紧缺的状况并没有随着战争的结束而缓解，东京港这个航运枢纽也时不时停电限电，原本船只靠港之后可以依靠码头的电力来供应船上的电力需要，但现在显然日之丸号没有这个待遇。
正对泊位的港区一角，孙家正和夏木彬在等待着。
“开始吧！发信号、三长三短，连续三遍！”抬头看了一下月色，等了一个下午的孙家正终于对一旁的夏木彬下了个指令。
“嘿！”脸上没有丝毫不耐，夏木彬恭恭敬敬的微躬了身躯，立马对一旁的心腹做了个手势。
一个下午的时间，孙家正把东京港跑了个遍，从深水的大吨位泊位，破败军用码头，到渔民、渔船用的小吨位码头，再到堆放货物的堆场，各类不同类别的仓库，港口的指挥系统……东京港的各项重要设施，可以说是一点不漏的逛过去。
这些地方有的还是颇为敏感，虽然日本投降但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闯进去，这个时候小野家的仆从和夏木彬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控制日本的经济，港口和航运是必不可少的两个着力点。这是这个岛国对外物流的命脉。粮食、工业原料、工业制成品、加工贸易一切的中心，东京港、神户、横滨、长崎、名古屋……这一连串的航运中心孙家正必须要控制在手。
得到夏木彬的手势，一个1米6纹着刺青的粗壮汉子，立刻拿出一个手电筒，动作熟练的对着一片寂静的日之丸号打起了信号，一个晕黄的灯圈在按钮的不断按动下，一闪一闪，长长短短，瞬间就照射出来，在黑色的夜幕背景下非常显眼。
不一会儿，原本只亮着一盏小灯的日之丸号也打出了信号，一张两短，划起圆圈，同样也是重复三遍。这是回应的信号，人对上了。
………………
“柴叔，对上了，是这个信号，没有错！”日之丸甲板的阴影角落，随着岸上的电筒信号闪烁，傻大汉兴奋的大声喊道。
甲板上这次航行的所有中国人都聚集起来了，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随着这句话这20几个隐隐有些马蚤作，兴奋之情随之鼓动。长长的出气声和放松的气息隐约可闻，这毕竟是日本人的地盘，20多人中国人聚集在一块，人生地不熟，连日本话都听不懂，说不紧张完全是骗人的。
一旁的中年人一个大巴掌甩在傻大汉的后脑勺，低声训斥道：“憨小子，鬼叫个什么劲，怕别人不知道你会说中国话！”转头就对守在一边的瘦高个吩咐道：“打信号！”
说完这些，中年人借着月光，再次在甲板上清点起人数，一个一个数过去，认清每个人的面孔和声音，直数了三遍，方才罢休，一点也不松懈。
就在这时，岸边靠甲板的地方，也响起了声音。
“柴叔，是你吗？”孙家正站在搭板边，朝着甲板压低声音道。
应着海浪的波涌声，这句中文有些模糊，又有些熟悉，飞快的往甲板上众人打了一个肃静的手势，中年人仔细辨听一番，很久才试探地回了一句。
“家正？是我！”
“人都在吗？下来吧！”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孙家正拿过手电筒，照着搭板引着路。
“少爷人都在呢！”还未等中年人回话，已经听清话语的傻大汉率先兴奋地叫了起来，扛起一捆最大包的行李，他应着微弱的灯光，就向搭板飞快地冲了下去。
“都跟上去！速度快一点，不要出声！”狠狠的踱了一下脚，中年人对傻大汉的自发行动颇为气愤，嘴唇微颤，但最终还是对身后的20多人挥了下手。
看见从搭板上“飞奔”下来的傻大汉，孙家正眼睛微微闪动，心绪瞬间波动了起来。傻大汉是这一世孙家正从小到大的玩伴，打架、上幼学、玩闹、背黑锅精彩的幼年有许多精彩的故事，虽然是主仆身份，但感情绝对不比亲兄弟差多少，这是完全纯粹的情感，不掺杂任何功利因素，由此才难能可贵，更容易的触动人心，掠起人心里的柔软。
人是凡胎的哺||乳|动物，我们因为丰富的情感而高级，也因繁杂的诱惑而不断堕落，但这世界终究是美好的。
孙家正重重的在飞奔而来的傻大汉肩头捶了一拳，张了张口，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地楞住了，该说些什么呢？
看着傻大汉?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