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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买车之前我不都走路么。”龙隋不以为然。
秦孟想想也是,但转念谁买车之前都得走路,顿悟这二货又在诓人。
一手插裤袋里,一手闲晃着,正往家的方向走,秦孟随意的浏览路边的橱窗,坑爹的皮包,坑爹的皮鞋,坑爹的牛仔裤,坑爹的西装,坑爹的手……
“抓我干什么?”秦孟无奈的回头,两人的手像是被万能胶粘住,他死活抽不出来。
龙隋一脸茫然:“原来夜市这么多人。”似乎对牵手的事情浑然不觉。
“你就装,装不死你。”秦孟只能别扭的随他去。
裤袋里的手心都透出汗来,秦孟却不愿伸出来,一只手都被擒了,天知道两只手会怎样。
“这边。”龙隋还拽着他开始穿街走巷,好像是见到了稀奇的事物。
那句“我要回家吃饭”的话秦孟突然说不出口,龙隋一副没怎么逛街,没人陪的模样,心底陡地变得柔软,任由他去。
可是猜疑的好奇的暧昧不清的目光也纷至沓来,秦孟想喊停,他受不得这样针尖似的触感,如芒在背,又似一团团炙火,灼烧他的神经。
他必须不断的催眠自己,他很正常,没有半点异于常人,有着与普通人一样的外观和内心,有正当职业,不酗酒不抽烟不歧视弱势或其它种族……
可他还是出了汗,晶晶点点从额前淌下,各种暗示都没有用了,秦孟开始小声的念叨:“我很正常,很正常,很正常……”
龙隋正觉得他的掌心越来越湿,脚步也踉踉跄跄,起初还没感觉异常,以为是奔跑导致,准备带他到杂志上介绍过的店铺,可身后传来了:“我是三好学生呀我拿了那么多奖状我讲文明树新风爱护花草树木尊老敬幼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没完没了又神神叨叨的声音。
“啊?!”龙隋震惊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秦孟,颤颤巍巍的想蜷缩起来又不知道该往哪儿缩,两眼无神的呆滞着四处张望,脸上全是惶恐不安的神色。
念咒一般的秦孟,此时他的世界里,仿佛他被潮水般的人群包围了起来,种种指手画脚与尖酸刻薄轮番上阵,各种声音层出不穷,他恨不得自己就此消失。
努力的把自己缩成一个小黑点,可他如何都做不到消失,黑点再小都是污,他这才想起来,左手在别人手里,于是迷迷瞪瞪的望着执住自己的手不放的男人。
其实没多少路人在看他们,其实路人都是熙熙攘攘的各有各的热闹,那些热闹,与他们无关,龙隋不过是瞬间觉得秦孟从骨子里散溢出致命的孤单,让他心头一窒,执拗的拉过秦孟,往深巷中穿梭。
他不明白秦孟是怎么了,就算他见过哭着笑着的秦孟,也见过因为吃瘪而忍隐,忍隐到恼羞成怒,然后破罐破摔直至淡定的秦孟,可他从没见过如此无助狼狈的秦孟。
慢慢进了巷子深处,周围失去了让人烦躁不安的嘈杂与目光,秦孟终于一点点冷静,然后苍白着脸色撇开脸:“我要回家。”
被秦孟隐隐约约带了鼻音的情绪扰乱了心际,龙隋愣是扯着他往更深处走去,他不能让秦孟就这样回家,总觉得秦孟接下来是想找个角落藏起来,继续这样畏畏缩缩。
秦孟没有闹腾,他很乖顺的随着龙隋走,此时已然丧失了言语功能和肢体协调能力似的。
两人坐在龙隋的车上相对无言,望了一眼秦孟,龙隋趴在方向盘上闭上眼睛。
窗外的雨丝纷纷絮絮扑在玻璃上,凝成水珠,划下一道道细线,透着夜灯的昏黄,让人心里愁成一片,混乱无绪。
良久没有动静,龙隋时不时睁开眼睛,发现秦孟都一动不动。
该不会是冷傻了,把空调调高点,龙隋看了看时间表,凌晨两点,也就是说两人枯坐了好几个小时。
“秦孟。”龙隋试着唤他。
那人依旧无声无息。
龙隋心中怵动,努力探脸过去看,竟是睡着了,舒了一口气,不禁暗骂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就……
就什么他说不上来,今天他算是被吓惨了,有种秦孟会消失会跑掉会人间蒸发的感觉。
本来他觉得跑不掉的,一直估算得好好的,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不行就耍赖,可他算不出秦孟还能惊慌失措成这般模样,导致他也跟着心慌意乱。
“中邪了。”龙隋只能下这句评语。
见秦孟还在睡,龙隋下车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些热饮,刚从店里走出来,远远的就看到车头方向有个人在路边走,他没留心,想着秦孟一晚上没进食,该是饿坏了。
拉开车门,龙隋心头就蹿火,一不留神让秦孟溜掉,他把手里的东西丢开,赶紧开车去追。
幸好没走出多远,正是之前见到的那个背影,龙隋慢慢开着车,降下车窗:“上车。”
秦孟不吭声,扭头到另一边去,偏偏还在前行。
“也不怕撞到电线杆……”龙隋嘟囔着,“到底怎么了?”
心里压抑到什么话都不愿说,更不愿让人看见此时的自己,秦孟只是默默的走着。
刹车,开门,疾奔过去抓住秦孟,龙隋的这些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再开门将秦孟塞回去。
秦孟也不挣扎,只是一身水气湿漉漉的有些哆嗦。
翻出之前买的热饮,龙隋递了过去:“我不能送你回家,就这样耗着。”
愣了一下,秦孟换个姿势,打算睡去,反正龙隋已经将门锁上。
悻悻然的收回还捧着热饮的手,龙隋摸摸他的额头,没察觉出异样:“把衣服脱掉。”
这样湿答答的衣服穿在身上,总要落病。
秦孟却蜷得更加紧实,龙隋只好降下他的座椅,又从车后拿来毛毯,正准备给他盖上,最终叹气,伸手帮他解扣。
秦孟没抵抗,甚至心里认为,如果龙隋想趁乱做出不轨行为的话,他随意。
可龙隋只是无言的脱掉他的上衣和裤子,再盖上毛毯。
车里放着悠扬的乐声,正是当初与陆军野炊时听到的那一曲,可如今不合时宜,秦孟的鼻尖几乎贴在车门上,有些冻。
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自己用了数年的时间去适应身为同性恋的事实,在国外他参与了同性恋组织和游行,接受各方面的信息,并确立了自己是一名普通人的信念,有时候还能对着美男垂涎。
于是他想,他是时候回来面对自己了,却从未能想起,以前和斐磊在一起时,每当他因为自己屈于斐磊身下而崩溃,他是如何暴走,斐磊又是如何稳定他的情绪。
到现在,身边没有了斐磊,他仍然是个同性恋,而他茫然无措。
他不愿告诉龙隋,龙隋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也不想拉龙隋下水。
凌晨四点零五分,龙隋已经昏昏欲睡,秦孟开口了:“我要去找斐磊。”
作者有话要说:我都给自己发通缉令了,谁抓到我在蹦跶就抽我,让我去码字,因为有字数任务啊,可我这人是明明知道要码字还跑去蹦跶的类型,我是找死我(┳_┳)
于是都心狠手辣点,看见我在玩的,抽我,我必须日更
【倒v”>第二十九章【倒v”>第二十九章【倒v”>【倒v”>第二十九章【倒v
( )“也许你不懂我的黑色幽默
我却固执的指望用这种方式一点点融化你
本以为给你全世界最好的
你依旧无法快乐
可能我真的错了
于是回头重新审视过往,终于发觉你压抑的痛苦
……”
斐磊面色崩溃的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明明只是数月之前完成的草稿,并经历了无数次修改,可为什么他现在看起来,内心就似十万匹神兽奔腾而过。
这东西居然出自他的手,而且这让人蛋疼忧伤的格式是怎么回事。
他不过是想要亲手整理一下以前的文件,没想到当中夹着他修改了几年最终完成的给秦孟的信。
这份是草稿,真正送出去的被秦孟弄丢了,他确信。
斐磊叹气,将还透着少许馨香的纸张揉成一团,打算要丢往垃圾堆,还是迟疑了几分,细细摊开,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字迹,这是他写下的字,是给秦孟的心情,秦孟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到。
造化弄人,一笔一划已成历史,凝固在纸上,只是记载,与谁的未来都无关。
他小心翼翼的折起,心中并无大概,胡乱的折着边角,纸张再大终将缩成小小一团,掂在手心里轻飘飘。
斐磊就这样捧着那团纸,倚在窗边,手机铃声忽而大作,他一个打愣,手心倾斜,只能眼睁睁看着纸团骨碌往下掉,隐入夜幕中难辨去处。
该是命中注定,斐磊望着来电显示,接起:“别说你找我有事。”
龙隋在那边险些恨得银牙咬碎:“他问你些事。”
斐磊猜得到他说谁,也估算得到谁会接起电话,本想沉默以对,未料那边的呼吸已凌乱,自问抵不过心魔,轻轻的开口:“怎么了?”
一声问候夹杂了旧事弥情,曾经无论清晨还是黄昏,都有这个男人的关怀备至,顿时让人不胜唏嘘。
“没……”秦孟反而不知该怎么接了。
龙隋不让他下车,也不送他到任何地方,铁青着脸给斐磊打电话,非要他有什么话都通过电话说清楚。
“那天我把话说重了。”斐磊已经开始为自己那天的失态做出解释,就算两人之间再不堪,他也知道秦孟会往心里去,会暗自神伤。
“没有。”秦孟截下他的话,不去管龙隋的脸色,侧过一旁,吱唔的问,“我以前是不是老打你?”
斐磊顿了几秒,语气不太好:“你听到什么了?”
他没听到,他甚至只是远远的觉得有人的嘴型似乎在说:“死gy。”
可厌恶的眼神,鄙夷的神色让他觉得自己浑身脏透,胜似被泼以硫酸。
“不知道,我只是反感。”秦孟只能这么说。
想了很久,斐磊决定告诉他实情,若非万不得已,秦孟不会亲口问他,这会揭起秦孟血淋淋的伤疤。
“你以前有几本床头读物,还在我这里,要的话给你送去。”斐磊瞥到角落里被暗光笼罩的一摞书。
“百~万\小!说就能没事?”秦孟不太相信,倘若几本书就可平和,他也不会还跟龙隋苦耗着。
“发狠起来会打人,会咬,痛苦到无以发泄的时候,认不清眼前的人,下手不知轻重。”斐磊深知说出这些话,秦孟该是有多为难,可他真的已不是秦孟的谁,这些事情秦孟迟早要面对。
咬着下唇,秦孟说不出话,他可能多次过伤害斐磊而不自知,心头被愧疚堵死,任何话都不能代表他的歉意。
斐磊像是洞悉他的想法:“等会儿给你发个地址和号码,有必要的话……去看一下,你以前见过的心理医生。”
陷于错愕中无法置信,秦孟压根忘记了自己去看过心理医生,怎么可能,他没有失忆,那为什么他没有相关记忆。
“每次都不告诉你他是心理医生,只是约他出来喝茶,顺便聊聊,这样你没多大压力,也是因为我要求他不要问太尖锐的问题,导致你现在还有这样的情况。”斐磊明白他的处境,干脆一口气全数说出,“当初是我一意孤行勉强你,毁了你的前程和家庭得到你,即使弥补你再多,还是让你落下心病,所以一点伤害没什么,倒是现在,龙隋能照顾你吗?”
秦孟头痛,他一下子接受太多真相,闭上眼睛满是苦涩:“我不知道,我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像这样心平气和的讨论,不排斥不腹议不从心底冷哼,还真是重逢后的第一次。
斐磊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到了喉间,那些关怀问候最后还是化为虚无,秦孟已经不是他的人。
他素来不善于言谈,今晚的这些话,数不清到底在脑中考量了多少次,从几年前秦孟还酣睡在他的床上时,他就一直没有说,而今天,在疏远的场合里,他能完整表达没有错误,实乃万幸。
不知道谁先挂的电话,没有过多的叮咛,缺乏昔日的激|情,剩下的,只有淡淡的疼痛。
在一旁等候的龙隋,只感觉深深的寂寥包围着秦孟,连他也透不过气。
明明是主动离开的人,明明经得起玩笑,明明亲手将斐磊推向了陆军,此时此刻却像只被抛弃的悲情的宠物,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从起先的愤怒嫉妒到忐忑不安,再到后来的心疼,龙隋把他揽过来,感觉到他身子突然僵滞,就想亲亲他。
“别这样,我怕等下自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秦孟不敢保证不会因为龙隋的过激行为而心绪不宁的干出些荒唐的事情来。
于是亲昵的揉着他的头发,龙隋意味深长的问:“谁的一生都生活在黑暗中?”
“你是想说我?”秦孟疑惑,就算他看不开一些事情,总不至于一生都生活在黑暗中。
“不是,再猜。”龙隋浅浅的笑了。
“你?”秦孟想不到第三人,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却又觉得诡异,龙隋这是要开导他么。
“不,”龙隋揭开谜底,“是小叮当。”
秦孟的脸色迅速垮掉,他发誓他今生都不想认识这货。
偏偏龙隋还在解释:“因为它伸手不见五指。”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龙隋这货的脑细胞异于常人,大脑回路也结构迥异,秦孟无语凝噎。
“童话故事中谁的胸最平?”龙隋毁人不倦的继续。
“你妹!”秦孟咬牙切齿,见过有人往别人伤口上撒盐的,没见过这么没神经在别人难过的时候说笑话的。
“错了,是小红帽。”龙隋一脸贱样,“因为她的奶奶被狼吃了。”说完还噗噗噗的笑。
秦孟这会儿真的想打人了,不是谁戳他伤口,而是身边有个神经病。
这么一想,他索性不理睬龙隋,裹紧毯子倒头就睡,任由龙隋没完没了的说冷笑话。
秦孟醒来的时候,已经见着太阳了,龙隋歪着脑袋倒在方向盘上,被朝阳映得脸红彤彤,把身上的毯子让给他,秦孟悄悄的下了车。
这座城市的早晨也是热闹的,上班族从各个街道口鱼贯而出,公车站牌挤满了人,有要去公园的老人,还有急着上班的年轻人和背着小书包的孩子。
忽然身上就聚满了精力,秦孟挤在人群中央,等候上车。
一瞬间似乎有些明白龙隋这人,他不过是试图用冷笑话缓解自己突如其来却无法排解的苦郁。
也不知道龙隋说冷笑话说到几点,事实上秦孟有在快睡着的时候偷偷笑了一下,但他不会让龙隋知道是那段冷笑话致使的,免得那二货得意忘形。
店里还有些货需要他亲自到快递公司拿,秦孟笑了笑,不然就等龙隋过来的时候,搭顺风车去好了。
离开的人心情好转了,但被留下的未必,龙隋整夜都在担心秦孟会突然消失,所以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秦孟,他不仅仅是失落。
可刚抬头,他就发觉大事不妙:“嘶……”
他落枕了,而且情况似乎很严重。
保持趴在方向盘上的姿势这么长时间,不落枕才怪,他却没有余地抱怨,只想快点找到秦孟。
一路缓缓开车,勉强的巡视周边情况,他苦不堪言,有半边脸连着脖子和肩膀部分都是无法动弹,这给他的搜寻增加了难度。
刚要打电话过去,龙隋接到了福伯的来电。
“少爷你怎么还不回来,不是说好天亮之前会回来的么,等会儿小梅起床发现你不在,我就糟糕了。”福伯噼里啪啦的着急着。
“我等等就回去,你先……”龙隋一扭头,脖子就疼得要命,“痛痛痛……”
“少爷你怎么了?”福伯听出异样。
“没事,”龙隋捂着脖子,忽然听到一阵敲打车窗的声音,下意识转头,忘记了会扯动脖子的神经,不由得惨叫起来,“啊!!!”
“少爷?!”福伯惶恐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还要日更还要日更……日更你妹日更你大爷……这话微妙到我无力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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