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快,原来杀人如此的畅快!
呼——
是谁?……飘然来到他身边?他感觉到了,却看不清,血已完全覆盖住他的双眼,目前的攻势完全依靠两只耳朵。来人功夫不错,他感觉右臂被擒,正要反抗,突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公子,他们人多,我们先撤。”
耳边风声呜咽,像是人的哭声……是风儿在替他哭泣吗……他也好想哭……
第四十三章 叶无缺的回忆(九)
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也许活着,抑或是死了,反正即使活着也只剩下这具躯体。
木讷的看着一切……除了这种状态,他不知道还应该怎样的活着?
看着阿虎替自己换下血衣清理血迹和伤口……他总保持着石像的姿势……呵呵,多好的一种状态,什么都不用做不用想……
太多太多的无能为力,他以为自己是天的宠儿,可是他是个屁!他连个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注定了他一身的悲剧……孤独终老。即使还有那个至亲老爹和儿子,可是他不愿意待见那一切,那一切都是让天琴消失的导因……
天琴,锥心的痛……漫天红叶飞舞,思绪飞回枫叶园,他和她曾一起漫步其中,她说:“我想听你吹萧。”
他抓抓头,少有的尴尬,“我吹得很难听。”
上次他吹着那些音律不齐的曲调,天琴却听得很认真,似乎没察觉他的脸早已红透。
“只要是公子吹得,天琴都喜欢。”她期待的眼神给了他鼓励。
一个白衣少年背倚着一片火红,将一支箫缓缓放在嘴边,白衣少女头倚着他的肩,两人的目光不自觉得胶在一起,纷飞的红叶伴舞,虽然那曲调有点“特别”,但却不失为一幅温馨美好的画面。
可是如今的画面中却少了一人,另一人形单影只。
“公子,你吃点东西吧?人死不能复生,如果天琴姑娘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消沉,她也会难过的。”
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小鬼也会说这些安慰人的话了?可能就是那天从宫中救出他之后吧?叶无缺只听着,不语。
“公子,你都快成石像了,你知不知道老爷马上就会带着小少爷和少夫人来看你。他们知道你成了现在这样子都担心的不得了。”
少夫人?那个女人也配?如果不是她,天琴会出庄,会死吗?
“天琴的孩子呢?”他冷冷问了句。那孩子的父亲令他妒忌得发狂,但他要找到,那是天琴唯一留下的。
“孩子在宫中,听说被德妃换下了,德妃产下一女婴,换了天琴的男婴,之后就秘密把天琴处死了。”
“德妃——”叶无缺咬牙切齿,拳头捏得紧紧的。
他瞳孔突然放大,愤怒的揪住阿虎的衣领,“你他妈说什么,天琴没死,她没死!”
阿虎在心中叹气,顺着他的意说:“好,好,公子,她没死,没死,你先吃点饭。”
他端起桌上的碗,大口大口的扒着饭,仿佛要把一切悲伤与仇恨都吞入肚中。
他的眼周还有干涸的血迹,那晚的血水居然一下子清理不干净,他记不清杀了多少人,但却感到畅快,原来这种方式可以让心情畅快。
十天后的客栈
“公子,老爷、少夫人带着小少爷来看你了。”
阿虎打开房门,见叶无缺静坐于床沿,面无表情。这段时间他一直保持着这种活死人似的姿态,他心中只剩下仇恨,只有这丝信念才一直撑着他留下这具躯体。此时他神色颓废,甚至可以说有些邋遢,因为阿武也是一粗人,根本不懂得怎样照顾人。
“缺儿——”
叶孤城心里暗自绞痛,或许他错了,只注重了江湖道义,却没考虑过儿子的想法。
“公子。”司徒水月怯怯的叫了一声,她把宝宝搂在怀里说:“桐儿吵着要见你,我和爹就带他过来了。”
桐儿?桐儿才多大,会吵着来见他?叶无缺冷笑道:“桐儿留下,你可以走了,我不想看到你。”
司徒水月很难堪,求助的看向叶孤城,叶孤城叹气道:“水月,你先回房休息一下,我和缺儿说会话。”
司徒水月应了声随阿武出去,屋里只留下叶无缺和叶孤城父子俩。
“缺儿,天琴的事爹也很痛心,是爹错了。”
“错了?……天琴也回不来了。”他呵呵笑着,“为什么?爹,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给我幸福的上半生,却要残忍的剥夺我下半生的幸福?”
“缺儿,你还有桐儿,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就看在桐儿的面上,你还是接受水月吧!你从小就没有娘亲疼,难道忍心看着桐儿也这样?”
叶无缺看着叶孤城,嘴角抽搐得厉害,苦笑道:“爹,我问你,你为什么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为什么没有续弦?”
叶孤城的心抽了一下,叶无缺逼视叶孤城的眼睛道:“是因为你今生今世只爱我娘一个人。我爱天琴和你爱我娘是一样的!爹,你懂这种感觉的,对不对?为什么你自己经历过这样的感情,却唯独不能理解我的心情?是你,是你逼死了天琴!”
叶孤城混身一颤,面部扭曲难看,他堂堂一庄之主犯不着同一个小丫头计较!缺儿那灼灼的目光让他羞愤,又想举起手,却怕这一巴掌打下去,会让缺儿永远也爬不起来。
他痛心的说:“缺儿,在你心中,爹就是杀人凶手吗?”
叶无缺没有说话,嘴角又抽搐了几下。“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缺儿——”
叶孤城嘴角动了动,叹口气说:“你冷静一下,爹等会再来看你。”
他退出门去,还是忍不住叹气。
杨德海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手脚被绑,心中一惊,迎头对上一双锐利的眼睛。
“是不是你?”德妃此时的声音好像可以刺穿他的心脏,利得吓人。
“娘娘,您说什么?”他声音颤抖,心突突直跳。
“呵呵,本宫让你把天琴的尸体处理掉,你埋掉也就罢了,居然还私自立碑?你知道皇宫的血案发生在什么地方吗?居然就在天琴的小坟头前!你说,这个刺客是不是就为天琴而来呢?”
“娘娘,奴才只是见小丫头可怜才埋的,并没有别的意思。”他惊慌失措,当晚被刺客打晕后发生的一切,虽不曾亲眼所见却可想而知。
德妃眼梢上提,一脸探究:“真的吗?”
他不自觉的哆嗦,总觉得德妃知道了什么,令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要不要本宫替你说……”德妃阴阴一笑,杨德海内心更是忐忑不安,眼睛直直的看着德妃。德妃突然收起笑容,猛得一拍案几,直接朝他踱来,指着他的面门说:“你在进宫前曾娶过妻,并育有一女,就是天琴,是吧?”
杨德海眼前一黑,全身无力的哆嗦:“娘娘饶命——奴才不是存心欺骗娘娘——”
“不是存心,却是有心,哼。”德妃冷笑,一甩云袖,又回到了自己的座椅。
杨德海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还真他妈的孬种,感觉裤档一片洇湿。德妃嫌恶的看了他一眼,道:“亏本宫还叫你一声叔,你真是不长记性,这次暂且饶你一命,可是若有下次,你知道后果如何?”
“……”
他暗自松了口气,不料德妃抓起一只白玉杯就朝地上一掷,碎片四溅,有块利片飞过,划伤了他的额头。血顺着他的眉眼流下,未感觉钻心的痛,却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气,满屋阴霾笼罩,德妃恨恨的说:“……就如此杯,你该懂吧?”
杨德海只敢一个劲的磕头。他如一滩烂泥似的摊在那,仿佛这一生的力气都释放光了。
第四十四章 叶无缺的回忆(十)
是夜,有风在月下潺动。听潇潇细雨声,卸髻佳人对月而叹,她千般思念的那个人,眼中心中却只有那个女人,即使去了另一个世界,也终究没留给自己一席之地。她恨过,可惜无尽的恨意如今都已羽化成水,剩下更多的却是惆怅,也许只需要这个孩子就够了。他们的心本隔太远,好像永远都无法走近。
子桐已熟睡,淡雅的月光洒在他柔嫩的小脸蛋上,暖暖的母爱溢于心尖,一下子就抚平了心中满目疮痍。
哗啦——
树影轻晃,有人……她警觉的看向那一闪而过的身影。
绝对没有看错,是他来了,聂峻……
鬼魅一样的身影飘到她面前,扬起那抹邪魅的笑容说:“水月,怎么还没睡?”
哼,他会尽添麻烦。
“我现在身上没带银票,你去薄雾门找我娘要吧!”她斜目而视,准备放下窗棱。
聂峻赶忙用手撑起道:“水月,你怎能这么快就赶我走呢?咱们还没叙叙旧呢?”
“谁和你叙旧?还不快滚!”她血管喷薄,强压着一股怒气。此人太不识实务,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惹事。
“水月,上次那个小姑娘在哪?我想去找她。”他邪邪一笑,也不管她是否高兴,一手撑着窗,身子斜倚在窗边,一脸玩世不恭,道:“上次时间太匆忙,没办成事,这次我想再去会会她,这段时间好像挺想她的。”
“你这个月办事还没办够吗?还找天琴干嘛?她已经死了!”
窗外的雨渐渐变大,啪啦啪啦打在沿子上。此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司徒水月不但看到了聂峻突然凝结的笑容,她还看到了一张此时此刻最不想也最不敢看到的脸。
“司徒水月。”
冷冷的低沉的声音,让司徒水月的心惊愕到了极点,他是什么时候来了?都听到了些什么?她感觉今天就是世界末日,因为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公子……”
轰隆隆——
惊雷滚滚,又是一道闪电将他身后的整个夜幕划开,他紧握着长剑,剑光在闪电的折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刺得她的眼睛生疼,内心更是七上八下。他仿若地狱使者,而她在等待着他的判决。
“被我拆穿了你们的秘密?你——”叶无缺长剑一指聂峻,真想生生撕碎他。“就是那天那个采花大盗——”
他剑峰一转,又指向司徒水月道:“而你,就是这一系列事件的主谋!”
司徒水月惊吓得往后退,仿佛叶无缺这一剑已经穿心。她本也想过东窗事发的后果,但真正等到风雨来临时,却是如此的心惊肉跳。
“哈哈,水月,不小心就被发现了哦,关于这件事我也鄙视你,下次记得陪我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你们两口子去耍吧,我先走了!”聂峻嘻嘻笑着,飘然而去。叶无缺无心却追,因为他要最先解决的是主谋,而丛犯,他会留着以后慢慢处置。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他目光冰寒,看似询问,实则杀机暗涌。
此时狂风大起,暴雨倾盆,尽管叶无缺站在屋檐下,可却被纷乱的雨水飘湿了衣发,风呜呜狂舞,舞得他那一头青丝缠乱如邪恶的怨灵。她的心一寸一寸被恐惧侵蚀,此刻更是凉到了骨子里。他终究只有他的天琴,谁动了天琴,等待的结果将会是死亡,而她也不例外。自始自终,她都不是他的谁……眼中云集的是什么?她使劲的眨眨眼,尽量不让那些雨雾落出眼眶。
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叶无缺化成修罗从窗口跳了进来。曾几何时,她曾盼着他能看她一眼,能进她的闺房一聚,如今全都实现了,多么可笑的愿望,愿望实现之日却也是他前来索命之日。
天琴,即使化成鬼也可以来折磨这些活着的人……
“你要做什么?”她已无路可退,后背抵到床板。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你又希望我做什么?”他脸上写满了嘲讽。
“公子,你真得如此无情无义?”她一屁股跌坐在床沿上。
叶无缺冷言道:“我们之间本就没有情义可言,我对你只有杀妻之恨!”
司徒水月混身颤栗,原来他的妻永远只可能是天琴,那她这个指腹为婚算什么?
她转头望了眼子桐,那粉嘟嘟的脸是那样安祥,完全不知世间情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我是你儿子的母亲!”
“我儿子?”他冷笑:“这只怕也只是你和那个采花贼的孽种吧?难道我们真得会一次就有了?”
“你胡说什么?他真是你儿子!”司徒水月护在床前狂吼。叶无缺血丝密布的眼,笼罩着满满杀气,她此时护犊之心特别强烈:“谁都不准伤害他!”
“呵呵,你现在自身难保,你们俩都得死!”他笑得很狰狞,完全没有平时那翩翩公子样,睁着血红的眼睛撕吼。
司徒水月嘴角抽搐,眼前水雾越来越浓,泪水终于忍不住决堤而下。谁也不能伤害她的子桐,她恶狠狠的从牙缝中吐出:“叶无缺,你别逼我。”
“我逼你?我逼你什么了?你知道失去最重要的人的心情吗?今天我就想让你尝尝!”
叶无缺冷冷相望,嘴角挂起一丝邪恶的笑。他如嗜血魔王,完全不念及半点情分,即使和她毫无情谊,可子桐却是他嫡亲的儿子……
他如此的态度,深深刺伤和激怒了司徒水月,长剑破空而来,司徒水月也旋身拔出了挂在墙上的佩剑。
子桐?
她一激灵,等出手去护子桐时,他已快速将子桐抢在了怀里。
“桐儿——”她紧张的大呼出声。狂扑过去要将孩子抢回来,可是叶无缺的剑峰直指着向她,她只能左避右躲,但还是大声嚎叫:“你这个畜生,你把桐儿还给我!”
“畜生?难道你就不是吗?”叶无缺目光冷冽,刀刀直攻司徒水月要害,她本就抵挡的十分吃力,而他却用子桐当档箭牌,司徒水月气愤异常,进攻也变得缚手缚脚,根本无法展开攻势。
她使命的挡住他的致命一剑,岂料他剑峰一转,嗤嗤火花四溅,他的剑直刺向她的心脏方向,而她的剑也正朝他胸口滑去,看样子颇有点同归于尽的味道。可叶无缺何其狡诈,他将子桐护在胸前,明知道司徒水月不敢刺子桐。
果真,司徒水月惊恐的移开了她的剑,再差几厘,剑尖就会刺入子桐皮肤。她的剑转开,而叶无缺却毫不留情的将剑狠狠插入了她的胸口,那是心脏的方向,相信叶无缺剑术已是登峰造极,早已知道要害的正确位置,他又怎会错过这个机会。
“嘭——”
门被撞开,叶孤城听到叫喊声从门外冲了进来,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叶无缺满手血迹,而司徒水月早已倒在血泊中,双手正紧握着胸前的长剑,正是叶无缺的贴身佩剑。
“缺儿,你疯了?”太不可思议了,叶孤城真是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师伯……快……救桐儿。”司徒水月嘴里哇得吐出一大口鲜血,在地上挣扎,一只手向子桐伸过去,吃力的祈求:“还我……桐……儿。”
“缺儿,你还不快放下桐儿!”叶孤城快步上前,可是叶无缺哪给他这个机会,他冷漠的撇了两人一眼,抱着孩子从窗口跃了出去。
叶孤城本准备去追,但见司徒水月已奄奄一息,朝门外大叫:“阿虎,快来救人!”
阿虎匆匆忙忙的跑来,衣冠还有些不整,一看到这一幕他也惊呆了,结结巴巴的说:“这……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没时间解释,快去取我的绪命丹来!”叶孤城替她封住了胸前几处大动脉。
阿虎急急拿来绪命丹,哆哆嗦嗦的递过去。叶孤城也没底,赶快给司徒水月服了两粒。
“咳咳。”她脸色苍白的吓人,而嘴唇四周的鲜血看上去又触目惊心。
“师……父,您……说现在咋办?”阿虎还是没缓过气。
“现在只有先替她拔出剑,可是剑一拔出,又怕导致血喷,真是很为难,你速去鬼谷请鬼医来。快马加鞭,务必在两天内赶回。”
“可是师……父,鬼医如果不肯来呢?”听说鬼医出了名的怪脾气,救一个人必须杀一个人,阿武只怕请不动。
叶孤城提笔写了封书信,交给阿虎,道:“这样他一定会来,好了,快去吧!”
阿虎一刻都不敢担误,连夜出城,披星戴月。
而叶孤城也正为司徒水月的事而焦急。这事是缺儿捅的篓子,如今桐儿被他带走,但终归是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