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三容病了,这一回是病得异常的严重,好几日都是躺在床上渡过的,连吃喝都要下人伺候着,刘氏见到好好端端的女儿竟成了这样,心里自然难过至极,一双眼睛也几近哭瞎,只盼着肖睿早些回来,看能不能出出主意。
这事的源头,归根究底,还是肖三容心里的那块心病。
幼时做错了事,当下,却被人揪了痛脚,死抓着不放了。
肖梅姑来来回回也来看过好几回了,该劝的也劝过了,该说的也说过了,但肖三容的病,仍旧没有半分好转。
冷怀瑾坐在肖家的花厅里,与许久不见的肖子松品着茶,自打商州一别之外后,他们之间便像是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即使见了面,也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特别是肖子松,近来都是躲着冷怀瑾的,但凡有她去的地方,肖子松几近是不会出现的。
因此,京城中的大宴小宴,他也从未出面参与过。
如今,他待考举人,因此,更是寻了借口,整日闷在家中念书写字,压根与外界没有半分的联系。
这一回,若不是肖三容出了这样的事,只怕肖子松也不会出来露面了。
“怀瑾表妹,你有什么好法子么?”片刻之后,肖子松这才鼓起勇气,开口与冷怀瑾商量这次的事情该如何解决。
经历了这么多事,肖子松的心里早已清楚的很,冷怀瑾与他是不会再有交集了,他们之间唯一相联的,便是这层亲戚关系的身份。
若是连这一层都不在了,那么,冷怀瑾估摸着也不会再见他。
“舅母最近常常光顾袁氏织造,这事你是知道的,你去袁氏那里找到当日为三容表姐做衣裳的年轻师傅,我只知道姓江,你将他的身份背景调查清楚,若是有必要的话,强行逼供,我便不信,事情就不会有转机!”
说到这里,冷怀瑾叹了一口气,也未等肖梅姑从里头出来,便起身离开,肖子松正要送她,却见冷怀瑾抬手制止了他,脚步一顿,回头,似乎想起了什么,轻道:“大表哥,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三容姐,让她挺住,我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
这话,由肖子松去劝解,估摸着比冷怀瑾去说,要更有用一些,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肖三容对肖子松这个哥哥是存在依赖的。
她如今最怕的就是她想不开,这话,也是提点着肖子松,让他提防着肖三容会暗地里做傻事。
身后的肖子松重重点了点头,心里也隐隐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天熹重名誉,这件事,估摸着经过了几日沸沸扬扬的传播,只怕已经传到了皇宫,甚至传到了皇上和太后的耳朵里,因此,这一回冷逸柝京,只怕皇上也会因这事而在心里对冷逸琛留下一丝疙瘩。
冷怀瑾转身就出了肖府的大门,上了马车,张全立即扬鞭起步,赵楠亦神色疑重,十分严谨的压低了声音道:“秀,顺着您的意思,二房一家已经找着了,冷昌达和李氏带着冷怀素窝在城外的一间破庙里,这几日似乎是有了银子,三人竟趁着昨儿个夜里偷溜进京城来大吃大喝了一顿!”
果真如她所料,冷逸真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京城。
既然她找不着冷逸真,那么……总归是有办法找到其他人的。
再说了,二房一家,可都是聪明人,有冷逸真一个人出面捞银子,其余人窝在幕后,随时也有撤退的机会。
这事,倒像是二房一家的所作所为。
“秀,要不要将他们抓过来?”赵楠看着冷怀瑾的脸色,继续说道。
她便以为,冷家二房做了这种亏心事,便不能让他们好好的活着,而冷怀瑾也绝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因此,必定会对二房有所行动。
却不想,冷怀瑾的嘴角竟勾起了一丝冷笑:“留着吧,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将他们‘请’进冷府,这段时间,务必派人盯牢了!”
抓他们?岂不是便宜了他们,同样也便宜了利用二房的背后之人,她不仅要将二房推入万劫不复之地,还要给那幕后黑手一个重重的打击。
赵楠立即会意的道了声:“是”。
没过多久,冷记酒楼已经到了,冷怀瑾随着出来相迎的墨殇上了二楼的专属厢房。
这里早已经泡好了她平日里爱喝的香茶,几碟热腾腾的点心摆在桌子上,想来,墨殇早已料到她今个儿会来了。
“怀瑾,周世华这才刚走,他这些日子对周世英紧密监视下,发现了这个!”关了门,又吩咐了人在四周守着,墨殇才敢将周世华之前留下来的东西交到冷怀瑾的手上。
果真不出她所料,是一块与沉香手里相同的沉香木牌子,凑近一闻,一股淡淡的沉香木香气便扑鼻而来。
“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他发现?”冷怀瑾点了点头,将东西握在手里,想起早前那搜进冷府的大理寺卿曾提过的书信,以及珠串上的记号之类的东西。
只怕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空穴来朝,而在天熹的京城,便有这么一批南诏的探子隐在其中。
这次南诏的敏娜公主会只身前来,南诏王必定在周遭做了十全的布蜀。
现在,她心中唯一疑惑的就是赫连城到底知不知道这些事?
“暂时还没有,但周世华可以肯定,周世英确实与南诏有牵扯,但他最近为了博取周大人的信任,只在府中吃斋念佛,不问他事!”
墨殇摇了摇头,心道,都是老狐狸,早已想好了后路,必定不会这般轻易的露出马脚。
“墨大哥,如今有一样紧要的事要差你去办,我实在想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希望你能帮我!”在脑海中快速的消化了周世英的事后,冷怀瑾的面色却是再次阴沉了下去,抬起看向墨殇时,只觉得严谨的厉害,只怕这件事,事关重大,如若不然,她也不会如此慎重的托付他。
“只要我能办到的,你便交待就是!”喝了一口茶,墨殇的心也往下沉了一沉,不敢再有半丝的分神,凑上前去,听冷怀瑾的吩咐。
“去一趟商州,在十日之内,将我奶重新葬回大坑村,并且尽快找到大房一家,将其带到京城来!”
如若没有猜错的话,董婉玉会抓着冷逸真这张王牌不放,定是在策划着给冷家一个更加沉重的打击。
二房唯一能要挟他们的事,便只剩下沈氏了。
如今沈氏已死,自然不能亲自来京城,那么,这死因,便由着二房一家信口开河了。
“好,我立即起程!”墨殇略一思量,便知道了冷怀瑾这样做的用意,立即就起了身,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里收拾东西去了。
不知为何,这一世,冷怀瑾总觉得和墨殇之间存在着某种无法言喻的默契,她们似乎是同一类人,不仅互通心思,还总能将事情联想到一块去,因此,与墨殇相处之时,是冷怀瑾最为轻松的时刻。
松了一口气,将那香气四溢的茶水一口饮尽,便也不作多留,交待了一些事宜,便回了冷家。
方一进门,便见家中下人正在悬挂灯笼,人人进进出出,手中捧着各式各样的装饰品,丫头、婆子的面上都挂着欣喜的笑意。
就连愁了几日的肖梅姑,却也难得的展露了笑颜。
王妈妈第一个发现了冷怀瑾,忙跑上前来,喜笑道:“秀,大喜啊,少爷三日后便要进城了,总算是合家团圆了!”
说罢,她双手合一,冲着天空拜了拜,像是自己的儿子要回来了一般,眼角都几乎要渗出泪来了。
“真的?那可真是大喜事,哥哥的院子都打扫好了么?”冷怀瑾听了这话,也不禁咧开嘴笑了起来,看着这忙进忙出的人,却也觉得应该让哥哥一回来,就看到府上的好景,因此,她亲自查看了冷逸琛的院子,指点了下人,将摆放重新安置一遍,这才放了心。
又与王妈妈挑了几个能干的丫头在院子里事先伺候着,添添人气。
肖梅姑则是将早前做好的一些衣裳都重新洗了一遍,反反复复的查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直到一切都办妥当了,这才安下心来。
三日之后,肖睿和冷逸柝京的日子总算是盼来了。
这一日,冷家上上下下都焕然一新,就连丫头、婆子,都穿上了新衣,迎接这位大少爷回府,府门前,更是挂起了几米长的响鞭鞄,打算一到,就点上。
但凡经过,能说上几句祝贺话的百姓,都会得到冷家派发的红包,一时之间,整条巷子似乎都被冷家带得热闹了起来。
“他爹,也不知道逸琛如今什么模样了?”肖梅姑一边揭着眼泪,一边激动的与冷昌修说着话。
一年多未见了,也不知道儿子是胖了还是瘦了,是黑了还是白了,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子如今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冷怀瑾在屋子里梳好妆,正要起身到府门前同父母一块迎接哥哥的回府,却不想,袖子一摆,竟将梳妆台上的一行胭脂打翻在地。
那胭脂盒子是瓷制的,因此,撒在如今这青玉地面上,‘哐当’一声,便碎成了七零八落。
赵楠正巧进来,见到这样的情形,心里不禁猛的一沉。
看着冷怀瑾呆呆的瞧着那已然摔碎的胭脂盒子,似乎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她赶紧走上前,手脚麻利的想要将这碎片都收拾好,嘴边硬是挤出一丝笑意来:“秀,花开富贵,这说明少爷是富贵命,这一回,皇上定要对其封赏,指不定就留京不走了……”
赵楠的话还没说全,冷怀瑾便拽住了她正要弯下去拣碎片的手,额角突突的跳得厉害。
“赵楠,我今儿个总觉得心神不宁,好似会有不好的事发生!”看着昨儿个晚上才匆匆搬进来的新宅,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原先的摆设来布置的,新添置的物品都十分齐全,乍一看上去,就如京城中的高门大户无异。
原本新宅早就能搬进来了,只不过,父母都想等哥哥回来之后,将这酒宴连在一块做了,因此,才会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