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便舞一曲袖舞吧!”
这般说着,乐曲师正要拂动手中的琴弦,却不想,席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赫连城竟大步绕出案几,走到那琴师边上,笑道:“能否借琴一用?”
众人一片惊呼,早闻三皇子对董家小姐情有独忠,早前似有疏忽了,但今儿个他主动示好,却是打破了外界关于三皇子移情别恋的传闻了。
天熹第一好女的名声也似乎在赫连城的配合上而重新愈合了。
不约而同的,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聚精汇神的看着眼前这一对壁人为他们带来一曲旷世奇作。
赫连城不紧不慢的坐上琴师的位置,手指微微一挑间,眼神却是深情款款的望向了董婉玉,后者却也羞涩一瞥,之后长袖拂起。
今儿个,她穿了身粉紫色的广袖长裙,裙摆十分的飘逸,一舞一跃之间,就好似仙子降临凡间,时而活跃欢乐,时而忧伤沉静,仿佛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带入了一片完全属于她的领地。
琴声一转,御去高山流水之优美,瞬间奔入战马狂奔,两军对质之境地,尘埃四起,战马嘶鸣,刀枪相撞,吼叫声连绵起伏,伴着鼓战的鼓声,呐喊声……这场面立即让人浑身的热血都了起来。
原本以为,董婉玉那样的身段定舞不出这种气势磅礴的场景,却不想,她腰肝一挺,抬腕便接过赫连城抛过来的剑,化作英雄的铁骨铮铮,脚下孔武有力,竟将一曲《万马奔腾》之景象,舞得淋漓尽致。
直到曲终步停,众人似乎还沉醉在那样的场景之中,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而董婉玉已经双手将剑交还给了赫连城,冲着上座微微福了福身子,进而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她面色沉静,并没有过多的起伏,就好似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若说早前在座的人中还有谁曾对她颇有疑惑,那么,这一曲终了,却是连周润芝都禁了声,闭了嘴,只余下满脸的欣赏和震惊。
过后,掌声四起,手鼓再响,但经过上一轮的董婉玉的精彩表演之后,任谁都知道,这世上难再有能与她媲美之人。
而下一个接到那花环的人,无非是献丑罢了。
这般想着,鼓声却又骤然的停了下来,周润芝不禁惊呼了起来:“怀瑾,怎会是你?”
想来,她也明白,花环落在谁手,便是谁出丑的时候。
放眼望去,众人已然没有了先前的热呼劲,一个个面色嫣然的半垂下头,有人喝着小酒,有人吃着点心,似乎还没有从董婉玉的精彩表演中回过神来。
“看来今儿个是冲我来的!”冷怀瑾勾唇一笑,侧过头,轻声对周润芝说道。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今儿个这场花环接龙的局,根本就是为了她冷怀瑾所设,董婉玉要让她名声扫地,让她出生乡野,抬不上台面的事实摆在众人面前。
什么天熹第一才女,她便是要毁了她的名声,进而将自己的好名声重新夺回来。
冷怀瑾微微抬头,双手捏着那花环,看向与她遥遥相对的董婉玉,却见对方的嘴角微微勾了勾,一抹暗讽在脸上一闪而逝,便单手撑起下巴,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冷怀瑾出丑时的可笑模样。
“真是对不住众位,我这位妹妹昨儿个伤着手了,原本她画画极好的,但可惜了不能给众人献丑了……”
便在这时,同润芝情急之下,主动站了起来,想要替冷怀瑾解围。
众人原本就无心看她表演,因此,竟也没有人接话,不过,众小姐却投来了各咱鄙夷的目光,议论声不断。
“什么手受了伤,我看是技不如人,不敢献丑罢了……”
“听闻这个冷小姐可是农家出身,只怕大字也不识得几个呢……”
议论声中,嘲讽不断,不绝于耳的传入周润芝和冷怀瑾的耳中,周润芝懊悔的瞪了过去,心中却明白,冷怀瑾今儿个比或不比,都将成为整个京都的笑柄,或许明儿个一早,便会被有心人士传了出去,说早前的天熹第一才女不过是浪得虚名,实际上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罢了……
这话一旦流传出去,冷怀瑾的名声便是彻底的毁了,京城中也没有哪家大户人家,会要一个这样的女孩进门主持中馈。
便当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董婉玉温婉的声音响了起来,适时的制止了场面的混乱:“既然冷小姐有伤在身,我看就算了吧……”
她这话听着是在劝解,但任谁都会将冷怀瑾想得更卑劣一些,受了伤还要托人家起来说?这不是胆小如鼠、心虚,还是如何?
众人虽住了嘴,但眼中的鄙夷却更甚了。
“大家稍安勿躁,本宫看还是由冷小姐作决定吧!”赫连硕今儿个却是第一回出口主持公道,他目光悠然的瞧着冷怀瑾,虽说心中对她已经大打折扣,但他曾经见识过冷怀瑾为人处事的手段,他相信,面前女孩绝不是任人欺负的主。
话音刚落,众人又换了副看好戏的目光,纷纷望向冷怀瑾。
既然太子发了话,他们便坐着看场好戏好了。
手中的花环轻轻的放下,在众人议论声讨之际,她已经向身后的婢女吩咐了一番,因此,此时要准备好的材料都一一搬了上来。
一架空白的屏风,一支狼毫和一块砚台,外加一杯清水。
点头,她未有只字片语,只缓步绕出座位,冲那久候的乐师点了点头,轻缓的琴音四起,她纤手执起狼毫,粘上墨汁,在那光洁如雪的屏风下缓缓落下第一笔。
“好好的一架白玉屏风,便被她这么糟蹋了,真是可惜……”落笔之际,不少人又开始议论了起来。
想必是看准了她不会有什么惊世之作,因此,在她落下几笔之后,便没有人再仔细瞧她的画功,只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着闲话、磕着瓜子。
乐声袅袅,仿佛将冷怀瑾带入了一个无人仙境。
赫连城看着她那削瘦的背景,心里不知为何,竟腾升起一丝痛快,今儿个这场好戏,可是他联手董婉玉特意为她而设……她如何能拂了他的好意?
既然有本事三番五次的拒绝他?那么……她便准备好承接他的愤怒和惩罚吧。
周润芝的下唇都几乎咬出血来了,额头上汗珠连连,她一直盯着冷怀瑾的一笔一画,看上去虽是有模有样,但画出来的不过是普通的含苞欲放的荷花罢了,并没有稀奇之处,河水流淌间,几只鸳鸯交颈戏水,这样的画,极为平常啊……
一曲流畅,这画也落下了最后一笔,不过是一幅荷花池里的鸳鸯戏水图罢了。
在座众人一片失望,嘴角一撇,没有半个鼓掌之人。
就连太子赫连硕都抽出了嘴角,怀疑自己是不是高看了她。
便在这时,冷怀瑾突的用五指沾起那杯水清水,让开几米的距离,指尖一挥,无数水滴落入画中。
而那画……就好似沾了雨露一般,鲜活了起来。
含苞欲放的花蕾慢慢的展开花瓣,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慢慢的怒放摇戈,河水流淌起来,两只鸳鸯随着河水的流向而缓缓向前游动,在最近的位置似乎还能看到那碧波荡漾之下,似有小鱼游玩的场景……
“这……这……”赫连战惊的跳了出来,瞪圆了双眼看着面前这副活灵活现的图画,伸手触摸间,指间却又传来冰凉感,却是提醒他,这真的只是一幅罢了!
“这可是前朝第一画师的活画法?”太子赫连硕也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惊喜和崇拜。
在场所有人都只是曾听闻过这种画技,却不想,今儿个竟能一睹为快,这无非就好比大白天里见神仙一般,让人几乎想跪地朝拜。
冷怀瑾不紧不慢的冲着赫连硕福了一福,笑道:“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上不得台面!”
听了她这话,众人简直是不可相信,在冷怀瑾的眼中,这种神乎其神的技艺,她居然称为雕虫小技?
那么,什么技艺在她眼中才上得了台面?
就连一向镇定的赫连城也惊诧的怔在了当场,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神色。
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当朝的著名画师,也没有这种境界,而冷怀瑾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
而他却不知道,造就冷怀瑾今日成就的人恰恰就是他赫连城,为了讨得他的欢心,冷怀瑾可谓是挖空了心思,上一世,曾拜访过多名隐居深山的世外高人,除却这位前朝第一画师之外,她还曾拜访过天熹寒山匠王。
只为助赫连城在军事上再上一筹。
这一刻,她似乎要感谢起赫连城了,若是没有他上一世对她的伤害,便不会有这一世的冷怀瑾。
董婉玉的脸色已经由红转为青,再由青转为白,她呆呆的坐在座位上,纤长的手指捏着手中的白玉杯,几乎恨不得将那杯盏生生捏碎。
银牙咬碎,眼中迸射出她自己不曾查觉的凶光。
若说早前她只是极为讨厌冷怀瑾,那么……这一刻,她便是恨极了她,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断,恨不得让她身败名裂。
只可惜,她是天熹第一好女,她眼下却什么都不能做,她要维持她的好名声,将来在太后的寿宴上大放异彩。
周润芝却是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冷怀瑾的肩膀:“你竟有这一手?怎的不早说,害姐姐方才还替你担心得半死!”话虽这样说,但周润芝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副图画上,那模样就好似嘴馋而看见糖果的小孩似的。
“这画可真漂亮,冷小姐可否愿意将此画赠与本宫?”说话间,一道如黄莺般的清亮音透过众人传进了冷怀瑾的耳中。
她回头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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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上一章关于冷爹的事。
从一开始,太后便是将他设计成一个憨厚、老实、书呆子的迂腐形象,他是个极为平常的男人,说白了,上一世,他能位极人臣,也是因为生了一个命中乏贵的女儿,而这一世,他同样是父沾女光,他的心思与所有现实中的男人基本无异。
他有些胆怯怕事,有自制力,但也不完全能把持住,过后又会愧疚,十分矛盾的心里,我本人是比较喜欢他前几章的表现的。
最后也不算是扶正他的形象,不过是给众人留下了一点对冷爹的暇想,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