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秀芝一手抓着那刀子,一边不住的往后眺望,确定他们已经将人甩出好一段距离之后,这才收了心,浑身都冷静了下来,看着冷怀瑾那张略显稚嫩,却已是清秀可人的脸,握着刀子的手便紧了紧。
她恨透了这个女孩,若不是她屡次出手阻止,她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完成任务。
“冷怀瑾,你想不到吧?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她冷冷的笑着,恨意将她原本姣好的面容扭曲得丑陋不堪,此时比起杀冷怀瑾,她更想好好的羞辱折磨她。
“确实没想到,年秀芝,你也算是好本事,能联手周世英,将周家搅个天翻地覆,但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为何执意要和我爹爹在一块?这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她皱了皱眉,却并不惧怕那刀子,只是轻言细语的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她是重生而来,自然知道冷昌修将来能飞黄腾达,但年秀芝不是啊,以年秀芝如今的年份地位,做个富贵人家的妾氏,还是能轻而易举找着的,为什么执意要找她爹爹?
黑暗中,年秀芝看不清冷怀瑾的面色变化,却是听到她的声音细若蚊虫,心里便以为,她总归有害怕的时候,心里却又思量着,她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便也无所顾忌起来,冷笑道:“既然你死到临头,我也不怕告诉你,三皇子想拉拢肖家,而你的父亲恰巧便是肖睿唯一的妹夫,就算你娘死了,肖睿同你爹的关系,也依旧牵连,若是想控制肖睿,首先,便要控制你爹!”
“那你为何不干脆去找我大舅?”若是要通过冷昌修再攀上肖睿,这岂不是绕了一个大圈子?
听了她的问话,年秀芝突的冷笑了起来,眼中满是嘲讽道:“我倒还以为你多聪明,也不过如此,肖睿一介莽夫,为人憨厚,家中儿女亦已长成,若是我在肖家有何动静,总归是讨不到好处的,更何况,你爹爹原本才高八斗,早前不过是顾忌家中条件,而一直未去赶考,他若能好好念书,考个功名,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再加上肖家的提携,和三皇子的力荐,只怕腾云直上的机会近在眼前了!”
是啊,肖睿贵在有一对已成人的儿子,他们皆有了自己的思想和主张,如此一来年秀芝要在肖家立稳脚跟,便不是易事。
而冷家却大不同,冷昌修一双儿女还未长成,再加上冷昌修原本就与年秀芝有一段情,因此,却也不会舍得让她受屈,更何况肖梅姑还是个软柿子,以年秀芝的手段,只需对付一个心慈手软的妇人,那举直就是毡板上取肉,轻而易举了。
但最令冷怀瑾吃惊的是,年秀芝居然和赫连城牵连在了一块……
如此说来,周家已经有人与赫连城连成了一器了。
难怪上一世冷家被指谋反,却是因为冷家为赫连城所用,知道太多关于他的秘密,原来这一切,都是年秀芝和赫连城联合起来的把戏。
“周家和赫连城勾结的人,只怕是周世英吧?”黑暗中,冷怀瑾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她眸光清亮,发出灼灼的晶光。
若是周世华与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那么……周世英很可能是赫连城安插在周家的一个棋子。
周世英控制周家为赫连城所用,如此,赫连城的身边,已经织就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巨网。
将这些对他有用的人都网罗起来。
“你倒是开窍了,但可惜的是,太晚了……”年秀芝冷笑,对冷怀瑾的话不置可否,眼看着马车已经上了官道,只要一路往前奔,便能出济宁府了,她中杀机一现,握在手中的刀子紧了紧,似乎是不甘心让冷怀瑾这般轻易的死去,手指向上一提,正欲划破冷怀瑾的面颊。
却在这时,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大手,将年秀芝细嫩的手腕劳固的钳制住了,脖子上一紧,一股窒息和麻痛之感涌遍她的全身。
黑暗中,有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慢慢的挤满了整个车厢。
“杀了!”冷冷的两个字,自冷怀瑾娇艳的唇瓣中逸出,不带一丝起伏,这种寒凉就像是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残酷,让人不由自主的浑身发颤。
前头的姜婆子似乎亦感受到了车里头的异像,故扬声问道:“小姐,里头还好么?”
却是还没来得及倾听里头的回答,马车突然像是受了惊一般,扬蹄狂奔,冲出了官道,撞进了一旁的丛林中。
姜婆子惊得大叫,却又不敢放开手中的缰绳,生怕被这马车给甩了出去。
而此时的车中,年秀芝已是双眼圆瞪的倒在了软榻上。
不出多时,这马车便直直的往山道下冲了过去,数百米的徒峭直坡,马车纵身跃下……
冷怀瑾背手而立,看着眼前这一幕,冲身后的萧一道:“周家那边盯着一些,周世英这个人不能留!”
说罢,她已是迈了步子,往回走。
没过多时,冷昌修一行人便追了上来。
远远的,便听到冷昌修沮丧懊悔的嗓音:“怀瑾,你在哪里?怀瑾……是爹爹错了!”
看来,今日的一切,都是没有白费的,总算将年秀芝这只害群之马,彻底的铲除了,往后,再有谁想要利用什么旧情来牵制爹爹,便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冷怀瑾故意撕破了几处衣裳,眼神往身后的萧一一望,萧一立即会意的一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因此,一行人找到冷怀瑾的时候,她正趴倒在山岥上头,浑身上下狼狈得很。
“怀瑾,你可有受伤,快让爹爹瞧瞧!”冷昌修已是悔得淌了一脸的泪珠,手脚颤抖的将女儿扶了起来。
张全原本也急着上前,却是接触到冷怀瑾一记饱含深意的眼神,便立马明白过来,她眼下不过是做戏罢了。
却是,单凭一个小小的年秀芝,哪里是冷怀瑾的对手。
这丫头也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些花拳绣腿不说,单凭她的机智,便不可能被年秀芝抓了去,想来,这一出苦肉计,是她故意要演给冷昌修看的。
赵楠与张全对望了一眼,两者皆掩了嘴退到了一边去。
“冷小姐,前头有一处村落,若是你的身子无大碍的话,我们不防到那边借住一宿!”周世华相比众人倒是冷静了许多,锐利的双眼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山岥上头的马车残骇,想必,那年秀芝已是尸骨未存了。
这丫头,既然有本事全身而退,便证明,她毫发无伤。
看那衣裳只怕是她自己故意撕破了来掩人耳目的吧?
冷昌修急忙点头,正想让张全在周围找找有没有大夫出诊,便见不过处一辆马车驶来,定睛一瞧,竟是肖子松两兄弟。
“你们上哪里去了?”肖子松满头大汗的跳下马车,他原本是和冷昌修一块上路的,行程较他要慢一些,在半道上听到这条路出事了,便与弟弟肖子俊在那山体滑坡之地,找了大半个晚上,却是没找到半个人影,于是,一路追来。
“好在人都没事,还是赶紧上车吧,先到肖家暂住一晚,明儿个再同哥哥一路上路,姑丈,你看如何?”肖子俊暗暗松了一口气,想到方才一路走来,众人都在讨论,赶考的冷秀才至今未找到人影,他们便急疯了。
眼下,瞧见众人都安好如初,便也放下心来。
说罢,肖子俊又上前一步,很自然的拉起冷怀瑾的手,轻道:“表妹,你可有受伤?”
冷怀瑾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将手收了回来:“好在大家都没事,便按表哥说的,先去肖家暂住一晚吧!”
说罢,冷怀瑾已经迈了步子,先行上了马车。
冷昌修跟在她的身后,也相继上去了,周世华向众人道了别,便径自离开了。
到了肖家,已是大半夜的时间,刘氏已经将肖梅姑也接了过来,早已焦急的等在了大门口。
见一行人安好如初的回来,众人皆是喜极而泣。
上前,将人迎进了家里,又让下人准备了压惊茶,喝过之后,这才放他们一行人睡觉去了。
因着肖睿不在家,夜里,肖梅姑便带着冷怀瑾,与刘氏住在了同一间屋子。
冷怀瑾原本是困极,却又见他们两个大人似乎有话要说,便装着睡着了,暗中又竖了耳朵想听听他们到底有什么话不能让人知道的。
“嫂子,瑾儿的事,我不好说,你也知道昌修他舍不得!”肖梅姑给冷怀瑾掖好被角,确定她是睡熟了,这才坐了起来,与刘氏围着桌子喝起茶来。
冷怀瑾的心里一提,这事,竟是与她有关?
看母亲和舅母都神神秘秘的,她心里是越加的好奇起来。
刘氏掩了嘴轻笑了起来,抓住肖梅姑的手,低声道:“梅姑,我原本想着,我们两家以后也不要分开,逸琛和三容,能结成姻缘固然是好事,但若是瑾儿和子松也能成好事的话……岂不是更好!”
听到这里,冷怀瑾差一点就从被子里跳了出来。
肖梅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床榻上了冷怀瑾,确定她没有任何动静,这才继续说道:“嫂子,子松原本不是和大将军家的庶女定了亲的么?”
这事早在一年前,她便听了肖家二老说过,眼下又向冷家提亲,这是何意?
说到这里,刘氏有些无奈起来,她又何尝想拂了征北大将军的颜面,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魔道,早前说的好好的亲事,这会儿竟是死活不答应,又揣了些冷怀瑾的字迹回来,说是除了这个表妹,他谁也看不上。
刘氏心里清楚,冷怀瑾确实是聪明过人,但凡是个男子,便都会喜欢,可惜,两人的年纪相差有些远,更何况,肖三容与冷逸琛,也算是立下了婚约了。
两家原本就属亲家,这若是再结亲的话,在称呼与身份上,便有些理不清了。
“这孩子,自打从果园回来之后,就死活不同意与将军庶女的亲事了,怕是喜欢上瑾儿了,说来咱瑾儿确实是招人喜欢,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机灵得很,字又写得好,确也是,有哪家的姑娘能和咱们瑾儿比……”
刘氏说起冷怀瑾,也是满脸的喜悦,就好似在说自己的女儿一般。
虽说她的女儿没教养成这般出色,但总归有个这般出色的侄女,心里也是骄傲的。
肖梅姑咬了咬下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虽也希望肖冷两家亲上加上,但她心里却是了解冷怀瑾的,这孩子,绝非池中之物,她的野心,绝不是肖子松能控制住的。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这种品性和心机,就算配个人之龙,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刘氏似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一沉,只觉得这门亲事,估摸着是说不上了,但又拗不过儿子的苦苦请求,只得再厚着脸皮,磨了磨嘴皮子道:“梅姑,这事,你别考虑考虑,待昌修考试回来再议也不迟,这些日子,你果园里若是没事的话,便同怀瑾住在肖家,也算是陪陪我和爹娘,如何?”
肖梅姑只得勉强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又瞧了瞧冷怀瑾已然熟睡的身影。
这孩子的将来……不可限量,冷昌修曾与她说过,这孩子的将来,并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便由着她自己拿主意。
肖梅姑与刘氏说完体己话时,天色已经微微泛白了,冷怀瑾心烦意乱了一个晚上,总归是没有睡好,醒来的时候,两个大人都已经不在了。
赵楠一听见里头有动静,便端着洗漱用品进来了,嘴上挂着甜甜的笑意:“小姐,这肖府就是好,主子和谐可亲,下人也极有礼貌,您看,这一大早的,肖夫人房里的丫头便争着要同我一块来伺候您呢!”
说到这里,赵楠已经将漱口水递到冷怀瑾的面前,拧了毛由,正准备替她擦把脸。
却是见到冷怀瑾面色微有些木纳,又问道:“小姐昨儿个晚上可是没睡好?”
她这才缓过神来,眨了眨还泛着迷茫的双眼,笑道:“只是认床罢了,睡多几日,总会习惯的!”说完这话,她已经接过赵楠手中的毛由,仔细的净了面。
进了小膳厅,两家人正围着桌子用早点。
冷昌修和肖子松用完早点,便要赶路了,因此,今儿个大家都起得特别早。
肖家二老这几日还没从老肖家回来,因此,饭桌上也不见他们的身影。
众人见冷怀瑾进来了,故笑着招呼道:“怀瑾昨儿个晚上可睡好了?”说罢,肖三容已经起身,将她拉到了自己的座位旁边坐下。
连带着眼角眉梢,似乎都染上了喜色似的,一双双眼睛却也是落在她的身上。
冷怀瑾只觉得头皮发麻,难不成……昨儿个夜里,自己睡着后,母亲竟是答应了肖家的婚事?
如此想来,她刻意望了一眼肖子松,却见他手里捏着个白面馒头,正含着笑意回望着冷怀瑾,那双眼睛里充斥着柔柔温情,嘴角挂着宠溺的笑意。
早前,肖子松也是这样瞧着她,却是,她一直没往别处想,因此,昨儿个晚上听着舅母说那些话,她才会吓了一大跳,到至今也没有回过神来。
“哟,咱们家的千金还没睡醒呢?”刘氏见她一直呆呆傻傻的模样,便以为是难得起这么早的缘固,故尖着嗓子调侃道。
冷昌修也笑了起来,夹了些酱菜到冷怀瑾的碗里,道:“怀瑾,这几ri你便先同你娘住在肖家,估摸着半个月,爹爹也就回来了,到时候,咱们一块回家,如何?”
这是昨儿个晚上刘氏和肖梅姑说的话,想来,肖梅姑已经和冷昌修达成了共识。
既然这话都已经说了,却不知,肖子松的那桩事,娘到底有没有与爹爹说,爹爹的心里又是如何想的呢?
肖子松纵然好,但却不是能助冷怀瑾报仇雪恨之人。
再说了,她对肖子松一直以来,只拘于兄妹之情,压根没往那处想。
“好,怀瑾听爹爹的!”接过肖三容递过来的白面馒头,冷怀瑾扬唇冲冷昌修微微一笑,低头开始认真的吃起早点来。
原本以为,自己当作没事,众人也就扯开了话题,谁不知,肖子俊竟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待众人看过去之际,肖子俊却又忙着撇开,解释道:“别看我,别看我,大家都看看怀瑾表妹,你们说,她像不像是大家闺秀,那握勺子的手,坐得笔直的脊背,低头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粥水,模样说有多端庄便有多端庄!”
被肖子俊这么一说,却也真有这么回事。
乡下的孩子,人人都挺随意的,就连冷逸琛吃起东西来,也没什么讲究,冷昌修夫妇自然也不识得去教这套门面上的功夫,怎的冷怀瑾便与其他人不同呢?
“二表哥,你尽会笑话我,不过是早晨没睡醒罢了”似乎被人窃中了心事般,冷怀瑾停下手中的筷子,扬唇,嗔怪的瞪了肖子俊一眼。
是啊,这礼节是她嫁入陈王府之后,被陈王的乳娘教导出来的,在之前,她还是随性的野丫头性子,想来,那时候的陈王,看见她也是倒足了胃口,同一桌子吃饭之际,总能听到她嘴里咀嚼的声音。
“好了好了,别闹了,妹夫、子松,你们倒是看看,还缺了什么东西,我好让人准备准备去!”刘氏见肖子俊这一说,便停不下嘴了,再瞧了瞧时辰也不早了,便制止了他,放下筷子,起身,将肖子松所带的东西又查看了一番。
众人都闹着开始离席,纷纷送上祝福的话时,便在这时,肖子俊却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冷怀瑾的面前。
此时的她,一手拿着白面馒头,一手拿着筷子,仍旧在慢条厮礼的用餐,抬头,见面前站了个人,故扬唇笑了笑,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问道:“表哥有事么?”
肖子松低下头,看着冷怀瑾笑得一脸纯真,清澈的双眼中泛着淡淡的涟漪,红扑扑的小脸蛋,像是能挤出水来,眼下,虽仍旧一脸的稚气,但却又透着一股子让人无法忽略的吸引力,使得他的脸,‘腾’的一下,就绯红一片了。
“再过三日便是表妹八岁的生辰了,这是我亲手做的木人儿,也不知道表妹喜不喜欢!”
说罢,他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已经雕刻好的木人儿,见众人不注意,便一手塞到了冷怀瑾的手里。
看得出来,这木人儿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对于一个不懂得木匠之术的人来说,要雕得如此精致,确实是不容易。
眉眼虽说不像,但却带有几分她本身的神韵在,发髻亦是她惯梳的牛角辫,长长的裙子遮住了脚尖,模样看起来欢快极了。
冷怀瑾的心里却是五味陈杂,若说昨儿个夜里,她还没有十分相信舅母的话,那么……眼下,她已是相信了。
这事,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
她却是没有半丝留意过……扬了扬唇,含着笑意望向肖子松,道:“我很喜欢,谢谢表哥!”
肖子松听她这么说,脸上不禁泛起了欣喜之色,道了声:“喜欢就好”,便转身去拿自己的行李,准备与冷昌修一同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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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感谢在月底给太后砸票子的亲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