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这位是新来的厨子,往后就在咱们冷记做事了,酒楼的事宜便交由他做主”一眼便望穿的清冷景像却也无须多问,上前便将今日的主要目的交待了清楚。
墨殇冲钱掌柜的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许是悟错了冷怀瑾的意,那钱掌柜吓了一跳,苍白着脸差点给冷怀瑾给跪下了,哽咽道:“东家,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么?您这是要将我赶出去?”
既然酒楼的事宜都交给了这位厨子管,那么,钱掌柜这么理解也是情理之中的。
冷怀瑾微微一笑,伸手扶了他一把,道:“钱掌柜的勿需担忧,你仍旧是这里的掌柜的,只不过这位公子将会代替我,成为这里真正的管事,你知道冷记酒楼是冷家果园旗下的产业,因此,很多地方我都会放一个管事的,你尽管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其余的不必多管!”
这话已是说的十分清楚。
钱掌柜抬头目光颤颤的看着冷怀瑾,一时之间也参不透她的意思。
却是,墨殇竟有些意外,她说的给他一个身份,原以为只是个厨子,如今看来,他是骑虎难下了,冷怀瑾这是要他重振冷记酒楼的生意,将这间酒楼的生死存亡都交到了他的手里。
心中不禁暗暗咋舌,却又无奈自己之前可是一口应允了。
“是!”钱掌柜的惶恐的应了一声,一抬头便见到门口立着一位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那公子生得俊朗不凡,浑身散发出儒雅的贵气,立在那里,双眼却始终落在冷怀瑾的身上,想必已经在那里立了许久了。
冷怀瑾随着钱掌柜的视线回头一望,便见刘坤正倚门望她。
方才的话许是被他听了个正着了,她微微一笑,冲刘坤招手:“刘大少爷大驾光临,怎的就站门外了,赶紧进来,我让新来的厨子做几个好菜!”
说罢,伸手便冲墨殇打了个手势,墨殇立即会意的退了下去。
刘坤今日会找上门来,冷怀瑾早已预料到了,那一回在刘家,乌氏的一场阴谋,却是生生将他们拉在了一块。
那一日,他完全可以拖她下水,却是没有那样做。
“请!”嘴角一咧,却是温润一笑,一身的书卷气散开,使得他的周遭都染上了温和的气息,如沐春风。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二楼的雅间,小二早已沏好了上好的御前龙井,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茶香的清新。
“冷小姐,上回的事多亏了你,刘坤这一世都将铭记于心!”他的嘴角仍旧挂着温和的笑意,眸子里却是认真专注,慎重其事的起身,双手抱拳向冷怀瑾行了个恭敬之礼。
这对于一个成年男子来说,已是对对方最大的尊重了。
冷怀瑾抬头看他,双眼微微眯起,却是问心无愧的受了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倒也不推辞。
她救过他,这是事实,若是上一回冷怀瑾不出手,只怕如今的刘坤已是废人一个。
“然后呢?”她勾了勾唇,脑袋微微一歪,模样天真至极,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始料不及。
“冷小姐若是有何需求,只管吩咐,我定当万死不辞!”刘坤是聪明人,短暂思量过后已然明白了冷怀瑾的意思。
虽不知刘坤这话是真是假,但冷怀瑾却也乐得他欠自己人情。
手指沾上那上好的茶水,轻轻的在暗沉色的香木桌子上一笔一画的写着什么。
待刘坤看清楚,只觉得那字眼似有些眼熟——年秀芝。
这是一个人名。
“冷小姐是让我找出这个人?”脑海中迅速将整个商州大户人家的姓氏都过滤了一遍,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有哪一户人家是姓‘年’的,因此,他眉心微微一拧,暗示冷怀瑾这人并不在他认识的人之中。
“据闻关家收了一个义女,是这个人么?”她眉眼一挑,风清云淡的抹去桌子上的字迹,唇角却冷沉了下来,一说起这个人,似乎从心底到灵魂都会透着一股子厌恶的味道。
是啊,年秀芝害了冷家两世,她又怎的能容忍她安然的活下去?
“关家?位于临县平定县的关家?但我听闻那义女是关老爷早前在外的私生女,如今死了丈夫被接回去,为了保住名声,这才称是收了义女,大户人家这样的事倒不稀奇!”刘坤有些惊讶,倒不是因为这个名字,而是因为冷怀瑾竟问起关家的事来。
以冷家之前的环境,又如何会与关家有牵扯?
“哦?”冷怀瑾眉心一蹙,心里微微有了几分底了,也难怪她派人到处打听,也没能查到关于年秀芝的一分一毫,原来她早已更名换姓,已不叫年秀芝了。
“刘坤,如今你在刘家的地位已是一落千丈,你觉得你还能安稳留在刘家么?若我们合作,我保你平步青云,你觉得这笔生意合算么?”
经过上一回的事,刘启山虽然不再追究,但外头已然将他弑杀祖母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碍于名声,刘启山不得不停止了他所负责的所有商业活动,转而由刘景接替。
更何况,那两名下人,在押解到县衙门的途中已然身尽身亡,一切都未来得及审讯,这一切的一切,又再次将矛头指向了刘坤,使得刘坤如今在刘家是寸步难行,举步为艰。
命虽保住了,但刘家产业,是一分一毫也轮不到他作主了。
刘坤低头思量了一番,想起上一回被冤枉之迹冷怀瑾机智灵敏的处事态度,和临危不乱的大将之风,就连乌氏都被她逼得走投无路,最后弃甲投降,他不得不相信,她完全有这个头脑为他重塑江山。
“好,我同意!”既然已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何不给自己最后一丝扭转乾坤的机会呢?
冷怀瑾伸出手掌,‘啪’的一声,响亮的击掌声,同样也给两人打响了正式合作的口号。
……
将冷记酒楼的事忙好,又结交了一个同盟,今日对于冷怀瑾来说,是高兴的一天。
因此,夜里回到冷家果园,她一改之前对沈氏的苛刻态度,饭桌上,笑盈盈的给沈氏夹了好几道菜,吓得沈氏反倒不敢吃饭了,生怕这菜里被她下毒,自己的这条老命还没活够呢。
这几日住在冷家果园,她可是每日吃香的喝辣的,基本忘了那苦日子的滋味了。
就连自己两孙儿的婚事,都抛到了脑后了。
“奶,明儿个大家伙都得了空,便送你回冷家,顺便解决大堂哥的婚事去!”她看了看父母,待得到他们的同意后,脸上便笑得更欢了。
冷逸琛吃着吃着,总觉得冷怀瑾这几日诡异的很,她向来讨厌沈氏,怎的这几日对她这般客气起来,思来想去,只觉得背后凉风阵阵。
看来,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啊。
沈氏一听她这话,却是没了初来时的急切,看着满桌子的好饭好菜,自己这几日又被人伺候得像太皇太后似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哪里还愿意过那种面朝黄山背朝天的日子。
“怀瑾啊,果园的事要紧,过几日再回去也不碍事的!”放下筷子,沈氏心虚的假笑了两声,生怕冷怀瑾真的将她赶回去。
“奶,咱们先解决了大堂哥和大堂姐的婚事,您若是想在果园里帮忙,到时候再过来也不迟啊!”她放下筷子,笑得一脸的灿烂,完全没有一丝不悦的意思。
就连冷昌修夫妇都看出了不妥,却又寻不出错处,只得任由她哄着沈氏。
这一下,沈氏终于又咧开嘴笑了起来,还能回来?那敢情好,她心里一下子就做好了长期住在三房这里的打算,思量着这次回去,将家里的衣物啥的都搬过来,田地也分给大房和二房去住,鸡鸭之类的也二脆卖了,反正她往后也用不着做那些了。
看着这诺大的果园,将来可是不愁吃穿了。
“好好好,快些吃吧,明儿个早些起来!”沈氏笑得见牙不眼的,三两下便扒光了碗里的饭菜,一双筷子尽管肉类那里夹,见着哪一碟好吃,干脆搬到自己的面前,不客气的全倒进自己的碗里。
饭后,沈氏由几个婆子陪着在外头纳凉,如今已是初夏了,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冷家果园却因为种的果树多,到了夜里尤其的阴凉。
冷昌修不禁数落冷怀瑾:“你怎的就答应你奶了呢?这亲事我们出面去说不合适啊!”
那断绝书可是生效的,他若是出面去说这亲事,别人该如何看待他们三房。
怕就怕其他侄子也依样画瓢,打着他们三房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到时候,他的名声便要毁了。
他的名声毁了也不打紧,要紧的事,儿子和女儿过两年都该说亲了。
好人家最看中的就是名声,定不会与这样的人家结亲的。
“爹,我可没说要您出面去游说,我只说了解决他们的亲事,至于怎么解决,那还是他们的事,咱们只是看中亲情,重孝道,即使分了家,也出一份绵薄之力,您说是不?”她轻轻的眨着纤长的睫毛,整个人就好似灵动的小精灵,散发出狡黠和俏皮的矛盾之光。
这么一说,倒将冷昌修夫妇给逗乐了。
这个鬼机灵,原来竟是要为他积攒名声,来年就是乡试了,若是中了举,冷昌修便可以候补官职了,若是运气好的话,无须参加秋闱,便能入朝为官了。
肖梅姑也乐得在她的额头上一点,嗔怪道:“原来你这几日留你奶在家里,便是为了这事?”
冷怀瑾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次日一早,将果园的事安顿好,冷家一家便坐上马车,往大坑村出发了。
沈氏还是头一次坐马车,一路上只觉得新鲜,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进了村子,她更是炫耀似的不住撩开帘子向路过的人打招呼。
村子里大多数人都知道三房已经搬了出去,更何况,沈氏之前那么对他们,此时见到三房一家笑意盈盈的伺候沈氏回家,皆是不可置信似的在背后指指点点。
“你们看,冷家嫂子的脸皮还真不是盖的,之前将人当牛当马的使唤,如今人家出息了,便巴着去了……”
“是啊,按我说,冷家老三真是个厚实的,这样的娘还将宝一样供着。”
“可不是,这孝顺的都让咱们眼馋了,若是我也生出个这样的儿子,我做梦都要笑出口水来了……”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却不是羡慕沈氏如今的风光,倒是在背地里将她的恶行痛骂了一通,又感叹了一番三房的老实和孝顺,这才散了去。
冷怀瑾看着爹娘伺候好沈氏下了马车,嘴角的笑意也越加的深了。
不是说要告他们一家么?她便瞧瞧沈氏日后如何去告他们……
“娘,您回来了?”随着一声小心翼翼的问话,冷昌修夫妇抬头一看,没想到站在面前的人居然是被休弃之后,许久未见过的聂氏。
如今的她哪里还有之前的泼辣样,整个人畏手畏尾的缩立在一旁,恭敬的将几人进正屋里,便手脚麻利的沏茶去了。
“大伯娘是几时回来的?怎的也不通知一声,倒是将我们吓了一跳了!”冷怀瑾笑意盈盈的看着聂氏,声音中没有半分的不悦,反倒显示出一股子热络劲。
聂氏被赶出冷家后,在娘家是受尽了白眼,十里八村的人哪一个没冲她吐过唾沫腥子,如今被沈氏接回来,哪里还敢像从前那般嚣张跋扈,知道冷怀瑾在讥讽她,她只是干笑两声,唯唯诺诺的退到一旁。
相比之下,李氏在冷家的地位便比她高上了许多。
人家虽然没了丈夫庇护,却仍旧活得腰肝挺直,除了那张脸上失去了光泽之外,一切倒也没什么改变的。
冷怀素倒是长高了不少,脸上隐隐现出了一股子成熟的味道,今年她也十一了。
冷逸林眼巴巴的瞧着冷昌修,恨不得立马求他给自己说上几句好话。
冷怀玲窝在闺房里,已经好些日子不曾出门了,反倒是冷怀敏显得有些兴奋,或是以为冷昌修回来了,他们一家有依靠了,因此,也巴着自己能沾了光而说上一门好亲事。
除去这些人,二房的冷逸华和冷逸真却是不在的,李氏解释道,是去李家药铺子学徒去了,众人也就没多问了。
待半盏茶下肚,沈氏便坐不住了,急切的问道:“老三,咱们一会上那姑娘家说说,人家可是指明了要你出面呢!”
十里八乡的,这几年来就出了这么一个秀才,有他出面,即使是里正乡绅都得给几分颜面呢。
更何况对方只是一门小地主家的长女。
“奶,您可别忘了,爹爹如今可是新秀才,哪里有上门跟人说事的道理,这不是自降身份么?要说也是那姑娘家派人来咱们说才是啊!”
冷怀瑾帮意抢在冷昌修的面前将话说的亮堂了。
如今,爹爹可是有身份的人了,抬抬身份,摆摆架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更何况,他们来之前,她便说明白了,爹爹是来解决事情的,而不是来做和事佬的。
“这……”沈氏想了想,却也觉得有理,腰肝子不禁挺得笔直,心里得瑟起来,是啊,她可是生了个秀才儿子,这身份可比别人要高上一等的。
这哪里有她上赶子去求人的道理。
待心里被这得瑟冲晕了头脑之后,她脑子一热,竟‘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指派聂氏道:“老大媳妇,你现在去齐家,告诉他们我家秀才回来了,让他们过来一趟!”
说罢,已是信心满满的坐下喝起茶来。
聂氏虽觉得不妥,但如今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只得慌忙退了下去,小跑着便往那齐家去了。
冷昌修夫妇压根不知道冷怀瑾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随她去了。
只要无伤大雅就好。
冷逸林心中犯疑惑,见聂氏跑了出去,再瞧瞧冷昌修面色如常,虽觉得让女方过来的事不妥,却也没敢吱声说什么。
毕竟如今是他有求于人。
冷怀素经过之前的事,已然改变了不少,除去冷怀瑾刚进门时,她投了一计怨恨的眼神之后,便一直低头敛目,乖巧的跟在李氏的身后。
眼下她的手脚都不太利索了,也不指望能嫁个如意郎君,依李氏的意思,便是将她送到大户人家做个小妾,起码有人伺候,一辈子衣食无忧。
一屋子的人一时之间都沉默了下来,大家各怀心事,各自打着小算般,直到聂氏将齐家的人请到了冷家,这才一个个‘腾腾腾’的立了起来。
“既然是冷家秀才请人,我老齐自然没有不到的道理,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今儿个我是看秀才的面子才过来的,你们若是再欺人太甚,我绝不会善罢甘休……”齐家当家的冷家扫了冷家一家一眼,这才舒缓了脸色看向冷昌修,两人互相道了礼,便坐下喝起茶来。
听了齐家人的话,冷怀瑾似乎明白了大概。
只怕这婚事不成,还另有隐情。
“齐家老哥哥,你这话什么意思?好像我们冷家欺负你们齐家似的,你可知道咱们冷家今时不同往日了……”沈氏还惦记着方才冷怀瑾说的那些话,一拍胸脯便理直气壮的将齐老头的话给顶了回去。
那齐家老头也是个急性子,马上横眉倒竖,不服的站了起来,与沈氏理论道:“冷家婶子,这娶孙媳妇哪里有不给礼金的道理,我家女儿可是正经人家的闺女,平日里可都是老老实实的,十里八村的说媒人也都踏破了门槛了,怎的就要白送给你们冷家了!”
说罢,他已是气得不行,几乎就要甩袖离去。
聂氏看这情形是又急又恼,却又实在不敢说话,这礼金原本是卖了鸡便送过去的,怎知沈氏揣着钱竟被人给骗了去,所以才闹了这一出。
“齐老爷,先消消气,咱们坐下来慢慢说,若是有理了,我绝不会护着自家!”冷昌修心里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敢情冷家人是打着他的旗号,要高攀上齐地主家的女儿。
却又小气巴拉的连几个礼金都舍不得给。他这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对冷家人的做事风格有些无可奈何起来。
“是啊,齐老爷请放心,我们三房和其他二房都是写了断绝书的,我爹爹不会偏坦谁的!”冷怀瑾掩嘴一笑,故意扬高了语调,将这事又重新搬了出来。
这一下,屋子里所有人都怔住了。
是啊,他们以为冷昌修这次回来,便是不计前嫌给他们帮忙来了,却不想……
齐老也愣了愣,脸上渐渐涌起一股子鄙夷,再看冷昌修便带着几分同情,道:“冷秀才,也难为你了,但这事,我心意已决,还请冷家长孙不要再惦记了,这事便莫再提了!”
“齐老爷,我给您下跪了,这孩子是个死心眼的,就是看上了您家的姑娘,怎的也劝不听,就请您成全了他吧,要什么我们都给!”聂氏终是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了齐老的面前。
如今的形势,聂氏心里是跟明镜似的,冷昌修绝不会再与他们扯上一文钱的关系。
今儿个会回来,压根就是看在沈氏是他娘的份上。
便在这时,院子外头一阵喧哗,紧接着,便听到冷香兰的声音传了进来:“老爷,这边请,里头正等着呢……”
------题外话------
今天更晚了,等文的妹纸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