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决斗之前是要用手帕做信号的,当下笑了笑说:“这位尊敬的绅士,我只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什么时候你们英国的绅士竟然和孩子决斗起来了?”
那英国人“啊”了一声,他看到李慕菲长得高大,言语又甚是成熟,他看中国人都差不多的样子,所以以为李慕菲是个没发育的十几岁的年轻人,没想到对方才这么小,顿时闹了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举着的手帕扔也不是收也不是。
他那稳重得多的同伴见状,拉住他的手,对着李慕菲伸出大拇指道:“想不到华人中竟然有这么聪明的孩子,了不起,华人是个伟大的民族!今天的事情多有得罪,我们的行为不符合一个绅士所为,为英国丢了脸,请接受我们的歉意!希望你不要因此而对英国有不好的印象。”
李慕菲见对方服了软,淡淡地道:“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华人小孩而已,至于你们的道歉,我接受了。”
戴着圆顶小帽的英国人拽起同伴,深深望了李慕菲一眼,推开围观的人,在华人们的欢呼声和喝彩声中略显狼狈地走掉了。
周围的护卫和二成都投过来钦佩的目光,什么时候南非的华人也在英国人面前这样扬眉吐气过?李慕菲此举实在是大涨了华人的志气,几个人护送着李慕菲如同英雄一般离开了人群。
第十八章 荒谬的决定
虽然获得了口水战的胜利,可是李慕菲并不高兴,虽然他在竭力地为自己的同胞争辩,可他所知的历史却在告诉他对方的观点是正确的:华人的确很软弱。
东南亚和美国的华人之所以一再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最大的原因不就是华人们逆来顺受的民族性格造成的吗?
还好,南非的华人们数百年来为了获得土地,同布尔人一起并肩对黑人作战,这样的经历造就了南非华人坚韧尚武的性格,说起来挺有趣的,荷兰人在欧洲也是以脾气温和重商轻武出名,可他们在南非的后裔布尔人经过这片土地的磨练之后,也变得崇尚武力、顽固保守起来。
南非华人们的民族性格在李慕菲看来是南非最宝贵的一个财富,唯有这种性格的人民才能保证在与英国人的战争中得到最终的胜利。
现在南非华人面对英国人的时候还是有一些自卑的,不过这仅仅是因为英国人那强大的祖国。
李慕菲并没有立刻回到二叔的宅子,而是坐着马车在共和港城外绕了几圈,几个华人护院都摸不清小主人是什么意思,二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有贝尔沃夫几个曾在德国军中服过役的退伍军人隐隐觉得李慕菲好像是在观察地形。
没错,李慕菲是在考察共和港附近哪个地点更适合建设炮台。马车驶到城外一处视野开阔的空地,李慕菲命令马车停住,跳下了车,拿出共和港附近的地形图认真地看起来,这张图大有来历,是南非铁路公司测绘的结果,非常精确详细,毕竟修铁路之前要仔细地调查研究一番才行,想不到修铁路还没用上,先用来考察修炮台了。
李慕菲找了个干净的地面,将地图摊开,向二成和李延、贝尔沃夫等人招了招手,等几人走近了,指着地图上港口附近那一片问道:“你们看,如果要修炮台的话,修在哪个位置最好?”
李延等几个华人连地形图都看不懂,顿时大眼瞪小眼,互相瞅了瞅,李延讪笑着说:“少爷,我们哪里知道这个。”
李慕菲笑了笑,他也没指望这几个人有什么答案,这么一问只是想看看保镖里有没有可造之才,见状他便把目光投向了几个德国人,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人,毕竟这几个人都在德国军队中服过役。
几个退役军人围着地图仔细地观察思索起来,不愧是严谨的德国人,他们还用德语做了一次小小的讨论,最后还推举出退伍前军衔最高也是最有才能的贝尔沃夫代表大家回答李慕菲的问题。
他在地图上点了几个点说道:“考虑到目前最好的火炮是我国克虏伯公司出品的大炮,其射程大约为10千米,在共和湾的东北和西南这两个制高点建设两个炮台,可以控制港口外面这一片海域,而目前英国海军在南非附近海域部署的战列舰其主炮射程和威力将远远无法与炮台抗衡。”
李慕菲心中一乐,这几个德国人,这时候还不忘给克虏伯做广告,不过他们倒也老实,所说的与李慕菲的观点不谋而合,李慕菲几年来也不断地充实自己的军事知识,已不是穿越之初的军事白痴了,当下点了点头说:“有道理!”
李慕菲根本就没指望能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的二成却突然发话了:“少爷难道是在找共和港的炮台吗?这个角度看不到的。”
李慕菲吃了一惊:“共和港竟然有炮台?”
二成也有些奇怪:“难道少爷不知?早在六七年前为了应对英国人的威胁,南非政府就打算修这么一个炮台,因为选址的问题耽误了许久,渐渐也没人关注了,断断续续建了好久也没建起来,后来有人提出意见,说是影响海上的正常航行和港口的贸易活动,再加上英国人也提了抗议,说不远处的德班港没有设置炮台,作为双方互信的表示,共和港也不应当修炮台,所以张阳怕影响与英国人的关系,下令停止建造,这炮台快修完的时候就停了,现在只剩下个炮台的样子,大炮也没装。”
李慕菲听到这里又气又怒,什么时候南非政府也变得和满清政府一样腐朽昏庸了?没错,眼下南非还没有实力与英国人开战,开战则必败无疑,不要去招惹英国人是正确的,但也不至于因为英国人的一个抗议就撤掉港口必要防护设施的建设啊!华人在自己的港口修炮台,关他英国人什么事情?德班港自从英国佬从黑人那里抢到自己手中之后就没有什么价值,他们没修炮台无所谓,共和港可是南非唯一的港口和重镇,岂有不修炮台的道理?英国佬的这个借口找得倒是好,用自己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港口换来了共和港这么重要的港口,值!不过,张阳此举和慈禧老妖婆做过的种种丧权辱国的行为有得一拼了!
李慕菲顿时想起几年来张阳不再如刚刚当政那时大刀阔斧锐意进取,反倒因循守旧不思进取,甚至昏招频出软弱无能起来。他似乎十分害怕英国人,凡是有可能刺激英国人神经的地方一律不敢触及,几年来,南非国内提议建立国防军防范英国人威胁的呼声一直没停过,可张阳总是以费用太高预算不足等借口一再推迟,其实谁都知道国库里的钱多到没地方花。结果造成南非目前的国防完全依靠华人和布尔人民间自发的民团部队,以及安全部下属的武装警察来负责。
民团是早在布尔人和华人开发比勒陀利亚时期就有的传统,借助华人和布尔人尚武的传统和民间拥有的大量枪支,民团的战斗力还是信得过的。历史上,布尔战争时期,骁勇善战的布尔人民团曾经一度把英国的正规军打得落花流水。但民团毕竟不是正规部队,其不听指挥散漫的缺点也是十分突出,没有国防军,单单想凭借民团的自发组织来战胜英国人是不可能的,因此,张阳此举简直就是在葬送南非的国家安全。
李慕菲暗叹一口气,中国人一习惯了安逸幸福的日子就不愿意再开战端了,尤其人一老这个特点更加明显,张阳原来也是挺英明神武的人,可眼下生怕南非和英国人爆发战争,所以一再妥协退让,表现得如同南宋的那几个皇帝。中国历史上先英明后昏庸的君主倒真不少,最有名的恐怕就是唐玄宗了,他那心理倒是也好理解,辛辛苦苦了大半辈子才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兴盛繁荣,剩下的日子自然是享清福了,所以哪怕他对于国家的外忧内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视而不见,讳疾忌医起来,满心以为这么放着不管,那些危机隐患就会消失不见一样。人越老还越顽固,如果有人不识好歹向其指出国家正处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恐怕还会勃然大怒。
这样的现象不光中国人有,外国人也有,二战之前,过惯了太平日子的英法两国民众不就将和平的希望寄托在了张伯伦身上吗?以为对于侵略者一时的妥协退让就可以换来长久的安宁,浑不知用肉喂饿狼不但不能让狼放过你,反倒让狼对你更有兴趣了。
就拿炮台这事来说吧,英国人要是打算对南非动手,华人修不修炮台,英国人都一样会动手,侵略者找个开战的借口还不容易?比如抗战时的中国,千方百计讨好安抚日本人,可日本人想打中国还不是能编出种种无耻至极的借口?
反之,若是英国人没准备好,还不打算对南非开战,你就是在共和港修上一万个炮台英国人也只会提抗议而已。
若要别人不惦记着你,只有让他对你失去兴趣,以南非如今重要的地理位置,再加上不久以后这里将发现金矿,除非张阳把南非挪到南极洲去,再把兰德金矿炸飞到火星上去,不然想要英国人不惦记着南非是不可能的,现今的应对之法只有建设南非的国防这一条路可走。
这些道理恐怕易地而处,张阳也一样看得清楚,只是当局者迷而已。
李慕菲盘算好了,回到比勒陀利亚就把这些话跟张阳说一说,不过他毕竟心中郁闷,再加上城府不深,说了一句话把心中的想法暴露了:“张总统真是越老越软弱昏庸了。”
二成听了不好接口,南非是共和国,张阳也不是皇帝,言论自由,李慕菲可以说总统的不是,二成可是四等公民,言论自由这说法在他身上可是要打折扣的,他一个下等人哪敢在这上面发表言论啊。
李延倒是性格大大咧咧头脑简单又是年轻人什么都不怕,李慕菲一句话倒是引起他的赞同了:“就是,我国政府现在见到英国人就畏首畏尾,哪像十几年前布尔人当总统的时候,钻石矿发现的第一年就用矿产的税收在金伯利的英国人聚集地修了个炮台,英国人提出抗议之后,不但没拆掉炮台,反倒又增修了一个,搞得英国佬灰溜溜地再也不提抗议了,想一想就爽快!”
李慕菲听了啼笑皆非,这个李延还真是没多少头脑,和布尔人一样顽固保守,也不想想那种居民区地方警察就足够了,用得着修炮台?除了浪费钱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李慕菲转头对二成说:“成叔,你这就带我们去看看共和港的那座炮台可好?”
二成连忙答应,几个人上了马车,直奔那座废弃的炮台而去。
第十九章 重修炮台
这座炮台的位置并不好,修在了共和港城区东侧的小山包上,从东边的海面上看来格外醒目,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从炮位上看去,南边竟然有一座高山挡住了视线,使得港口外面东南一片海域成为了死角,而炮台本身的建设也并不坚固,可见在漫长的修建过程中有多么不负责任,几个德国人一边看一边摇头,还用德语嘀咕着“质量太差”之类的话。
李慕菲看了也很觉失望,看来这个炮台是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几个人在炮台上转了一圈,李慕菲说:“这纯属在浪费国家的钱财。”
二成又出惊人之语:“少爷真有见识,负责建造这座炮台的华人工程师也这么说。”
“哦?这座炮台竟是华人设计的?这个人姓甚名谁,现在哪里?”李慕菲对二成口中的工程师产生了兴趣。
“他叫杨华兴,眼下就在共和港城中,只不过因为炮台半途而废一事受了打击,整日饮酒度日。”二成有些惋惜地说道。
“成叔,你可知道他家的具体位置,带我去拜访拜访他。”
二成现在早就习惯了李慕菲随心所欲的行为,答应了一声,几个人又上了马车直奔城中而去。
李慕菲等几个人刚刚走到杨华兴家的院子门口,就亲眼看到了一出活闹剧,只听院里一片鸡飞狗跳之声,一个女人在声嘶力竭地喊:“你这个死鬼,给我滚,不要再进我们家门!”
然后一个物事被人从院里踢到了街上,瘫在那里不动了,接着大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门口围了几个街坊邻居,议论纷纷:“杨家那母老虎又在发威了。”
“也是杨家小子不学好,天天喝的烂醉,他老婆能不生气吗?”
几个大叔大妈叹息着议论着走散了。
二成指着地上那摊东西对李慕菲说:“少爷,这个人就是杨华兴。”
李慕菲定睛一看原来自己以为是条麻袋的物事竟然是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二十多岁,嘴里冒着酒气,因为喝醉的缘故,面目挺猥琐的,也不晓得清醒时是什么样子,此刻正从地上爬起来,还酸溜溜地喊:“娘子,让我进去!”
李慕菲当下就有些不喜,想了想,既然此人也认为那炮台修的不好,应该也算有些见识的,这年头华人中工程师又少,现在自己广招人才,本着宁找错勿放过的原则,还是带回家看看到底是否有真才实学的好。
主意下定,他指着那摊烂泥说:“把这个人带上,咱们回李府,留个人通知他们家人就说我有事情和他商量,请他做客一天。”
几个保镖七手八脚地把那人抬起,他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嘴里还不清不楚地说着:“你们这是请我喝酒去吗?我喝不了了顶多再喝一坛酒”
回到家中,已是天色渐黑,李慕菲知道喝成这样的人,今天是不要想和他正常交流了,索性等到明天酒醒了再问他。
第二日,杨华兴睡了一觉,酒意去了大半,又喝了醒酒汤,洗漱完毕,倒是个很儒雅的年轻人,早早地到了书房来见李慕菲,一拱手道:“在下杨华兴,昨日喝醉,让公子见笑了。”
李慕菲正在书房练毛笔字,如今他的书法已有小成,自己也颇为自豪,看了看杨华兴,见此人完全没有了昨日的猥琐,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心中的恶感去了大半,于是语气温和地说:“小弟叫李慕菲,昨日恰好去拜会杨兄,没想到会看到那一幕。”
杨华兴听了这话脸上一红,随即惊讶地问:“莫非公子就是金城李家的神童李慕菲?”
自己的名气这么大,李慕菲也有些小小地得意,当下说了句:“神童之名,愧不敢当,这次找杨兄,倒是为了共和港这座炮台而来,听说这炮台是杨兄负责修建的?”
杨华兴自嘲般地笑了笑:“什么炮台,我修的那是共和港的景点。”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李慕菲心中一乐,这人倒也风趣,“杨兄何出此言?我见那炮台高大威武气势不凡啊?”
杨华兴看了看李慕菲,说:“那炮台的位置先天不足,大炮安装其上,有一死角,敌人的战舰只需停在此处便可安心炮击港口码头,别看炮台高大威武,其实中看不中用。”
“杨兄明知此弊,还要在此处修建炮台?”
杨华兴问听此言便气不打一处来:“哎!胳膊拧不过大腿啊!我反复说明此处之弊端,甚至找尽借口拖延进度,但是负责此事的共和港市长柳平恒说炮台的作用就是威慑敌人,让其不敢轻举妄动,自然是要修在显眼醒目的地方,越高大越好。他一意孤行,我也无法可想啊!”
李慕菲顿时也被柳平恒打败了,不由得无话可说,炮台当然有一定的威慑作用,不过主要的用处还是打击敌人啊,一个稻草人有什么用?再说也不是只有敌人看到才会害怕,只要敌人知道共和港有炮台就能起到威慑作用啊!
“杨兄,抛却位置不谈,你这炮台修得虽然威武可也不甚坚固啊!”李慕菲问道,杨华兴的炮台倒是蛮高大的,可惜也是个面子工程,当然还算不上豆腐渣工程,至少没有突然坍塌的危险。
“我这还不是为了给国家省几个钱!既然知道这炮台注定是个花花架子,我又何苦一板一眼修个坚固耐用的炮台?要知道,同样的占地面积,修个民用建筑和修个军用建筑这其中的费用可差得多了,我这炮台按照民用建筑的标准修下来能省不少钱!要不我怎么说我修的这是个景点呢?”说完杨华兴一阵傻笑,别以为读书人都是书呆子,他们的花花肠子也不少呢!
李慕菲知道他说的不差,要知道光说这水泥,标号不同的水泥之间价格就差上好多,更不要说钢板等技术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