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汉城把金蕾带回了家。
金蕾一直很沉默,低垂着头坐在薄薄的床板上,目光出神的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李汉城把手里装着药物的便利袋交给她,小心翼翼地问:“要跟我聊聊吗?”
金蕾遥遥头。
“好的,那你自己静一静。”
李汉城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拿出洗好的床单,放在她身旁:“安全起见,你还是别回家了,在这里将就一晚,别嫌弃。”
“那你呢?”
“我去楼下睡,明早我还要赶工,你要是不忙的话,就陪我奶奶待着吧。”
金蕾犹豫一下,点点头,“谢谢你。”
“嗯,别想太多,早点休息。”
李汉城为她关上门,转身下了楼。
虽然他很想留下来开导开导她,给她一些安慰,但是他知道,人在难过时,需要的是独处的空间。
他不能完全理解金蕾的处境,也不知她经历过什么。“家暴”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很陌生,也无法体会那样的家庭观念。
也许,这就是底层人群的生活困境与悲哀吧。
一个没有文化却只会动粗的父亲,一个徒有梦想却无力实现的孩子,大家都在庸庸碌碌中希翼着生活的转变,又被残酷的现实弄得疲惫不堪。而在日积月累的怨怼中,他们的矛盾一触即发,把对生活的不满和失望统统发泄出来,最后,弄得彼此遍体鳞伤。
———他也生活在底层,同样过得庸庸碌碌、疲惫不堪。也有怨怼,也想发泄,可是,他没有办法与命运抗衡,只能压抑苦楚,凭着努力一点一点地接近目标,希望能得到同等的回报。
他没有父母,也没有被父母打骂的记忆,更不能体会父母为孩子谋划未来的用心———不管是好是坏,哪怕是不情愿的,但被他们关心的滋味应该是好的吧?
他羡慕那些长在蜜罐子里却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孩子,也羡慕那个即使不在身边也有兄弟甘心守护的人。他们都被命运偏爱,可以有恃无恐地享受着属于自己的亲情友情,或者是爱情。而自己则只能抱着一点点所得,谨慎地靠人眼色过活,一句赞扬就欣喜若狂,一句辱骂便草芥般地被人驱赶丢弃
命运是不公的。
有些人可以不劳而获,有些人踌躇满志却被钉上一个个无能的标签。呵呵,他更惨,明明不是傻子,却要处处受辱,受骂,受到驱逐!
所以同病相怜也好,惺惺相惜也罢,他喜欢同情弱者,帮助金蕾,也是看不过弱者受欺负———即使父母管教孩子天经地义。但金蕾的父亲显然是被利欲蒙了心,那样的亲情他不羡慕,他只心疼金蕾,也心疼自己,因为他们都是身不由己,都是被命运遗弃在角落里的人。
他们不受关注,没人关怀,苦苦挣扎而无所得,所以应该互暖,应该珍惜。
李汉城叹了口气,也许是这一天过得太糟糕,太凌乱,才使他的心境变得低落而狭隘,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愤懑与怨言。憋闷太久,他需要思想上的放纵,不过梳理完毕,他还要回到现实当中,还要继续与命运较量,还要对困苦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只是,他并不知道,他那一成不变的生活马上就要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他的恒心终究会给他带来欣喜的成果,而那紧闭的命运大门也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中渐渐开启,为他打开一个他所经历过但并不熟悉的世界
◆◆◆
天刚亮,李汉城便踏着月色出发了。
无论昨天经历过什么,新的一天,他依然要认真对待!
到了舞台现场,他先将工人休息室打扫一番,又为师傅泡了一杯茶,再把工作服板板整整地挂在衣柜前,然后自己插上耳机听起了歌。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工人们陆陆续续地到来,看着干净整洁的休息间,大家纷纷表扬着李汉城———尽管他每天如此,但心存感恩是必要的。
金万福一手端着茶杯走过来,亲切地拍拍李汉城,“小子,我收了无数个徒弟,你是最让我欣慰的一个!”
对于默默奉献的李汉城,大家从不吝啬于称赞与感激。他不用人指使,自觉自发的肯干,这种难能可贵的精神使他在工队里特别受爱戴。
这让李汉城坚信,努力是会受到认可的,哪怕是一句微不足道的关心,也会让他心里暖洋洋,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演唱会在今晚举行。李汉城跟工友们做着最后的确认工作,认真排查安全隐患,调试着舞台灯光,忙碌中,也无心去关注偶像的到来。
出道近十年,bigbang在公司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前辈地位。下午一进场,他们便把后辈艺人召集在一起,跟他们传授舞台经验,并亲自检查了大家的彩排情况,还提出了一些宝贵的意见。
李汉城攀在灯柱上,向下一扫便看见了给后辈们指导示范的四位成员。他一边干活一边关注着他们,直到艺人们各自散去,四位成员留在原地谈论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有两名工作人员自远处走来,其中一人与成员们说着什么,另一个则态度谦卑地站立在旁。他看见权至龙摘掉墨镜,对那人说了什么,然后其他几人同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好像在拒绝什么的样子。
两位工作人员离开后,成员们继续谈论着,权至龙偶尔点头附和,双眼却在四处张望,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李汉城身处高处,离地面大概有七八米高,以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下面的情形,他乐得其所。然而不知是某种感应,还是恰巧偶遇,正在他看得津津有味时,权至龙突然抬起头来,视线猛地与他对上———
李汉城骤然一慌,连忙移开视线,并在情急之下做了一个作死的举动————把来不及固定的高射灯直接对准下方的人————不让对方看清自己!
权至龙被强光猛地照射,本能地用手挡在额前,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循着光线眯眼看上去,却只能隐约瞧见两条□□的小细腿,腰上及脸部完全看不清。
“那是谁?”东勇裴问。
权至龙把墨镜重新戴上,又抬头看了看,丢下一句:“疯子!”便转身离开了。
挂在柱子上的李汉城无限惶恐着,他以“考拉”的姿势足足僵持了半分钟,才小心翼翼地把灯挪开,然后,发现原本待在下面的人都不见了。
呼~好险!
权至龙干嘛没事往上瞅哇,吓得他差点掉下去!!
不过冷静下来他又不禁纳闷,自己在心虚什么?这明明是他的工作,他在这里干活,又不是偷窥,干嘛弄得好像见不得光似得慌张狼狈?
诶西!李汉城你真没用!
只是懊恼的同时,他又想起权至龙被光射闪躲的模样,心底隐隐兴奋,有种恶作剧的痛快感。嘿嘿嘿,叫你跟我黑脸,小爷也不是好惹的~!
“汉城,后台换衣间的灯不亮,你过去看看怎么回事。”金万福在下方喊。
“哦,我这就去。”李汉城应了一声,像猴子似得麻利地爬下来,结果一落地,就看见离自己五米开外的权至龙———权至龙站在帷幕附近,尽管带着墨镜,李汉城也知道他在盯着自己。
看什么?
李汉城努努嘴,索性镇定下来,无畏无惧地迎视对方,还顺带提了提松垮垮的短裤,而后一抹鼻子,特别潇洒地转身离开
小爷才不怕你呢!
虽说是偶像吧,但不要总冷冰冰的一副不让人靠近的吊样子好吗?
想起昨天权至龙黑脸要他“滚蛋”的情形,他就觉得自己应该改一改唯唯诺诺的样子!他也是有脾气,有个性的,与其被人视作蝼蚁,不如勇敢地迎向“挑战”,而且,他自认为自己刚刚的表现得很ok,起码没有落荒而逃,嗯,就应该这样子!追星也不能跌份儿!他们又不比自己多个胳膊多个腿,怕啥?!
这样想着,李汉城便蹦颠颠地跑去了后台。
后台人来人往,俱是一片繁忙的景象。李汉城挤过人群,提着工具箱来到换衣间,里面的两个男人见到他也只是话语一顿,就继续聊自己的。
“伺候人的活儿不好干啊!”其中一个人感叹。
另一人笑道:“谁让咱们都是吃这口饭的,憋气也得忍着,没办法。”
“诶,你那儿有没有机灵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