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乔氏总裁办公室的桌子上,就压了一封拆开了的匿名信。
那一天的晨间会议时,众人们战战兢兢,不时将目光瞥向正前方一直沉默无语的乔默笙。
总裁情绪不佳。这一天,乔默笙连隐藏情绪都忘了。
于是,林阅想,会令老板这样失常的原因,只可能是乔太太。
那封匿名信是什么内容?是一本厚厚的医生笔记,里面细细写着若干年前,程曦在乔子砚身边时的日常点滴。
程曦曾经患过梦游症的事,在乔家一直是个秘密,除了乔默笙和乔子砚之外,还有谁知道?
2008年秋天,乔慕白尚在牢狱之中,乔御成担心乔子砚的病,特意让艾兰飞去纽约找乔子砚。
乔子砚的行踪向来飘忽,他如果不主动出现,其他人想要去找他,谈何容易?
好在当时乔默笙与程曦都在纽约,他接到乔御成的电话,让靳然替艾兰在酒店订了房间。
从三月底到九月中,程曦与艾兰已经有近足足半年未见。
但从艾兰割腕那日开始,无论是艾兰或是程曦,她们心中都很明白,所谓的骨肉亲情,所谓的母女连心,都已经与她们无关。
亲情,已经薄得犹如一根格外纤细脆弱的残败钢丝。
母女两同桌而坐,却无话可说。开始的时候,艾兰也试图询问关心程曦的生活,“跳舞累吗?吃得好不好?会不会太辛苦?”
每次回答她的,却总是乔默笙。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乔默笙照顾程曦,简直像在照顾一个孩子。
他大方款待艾兰。住的酒店,吃饭的餐厅,出入坐的车子,全部都是极好的。
但仔细一探究,艾兰很快便发现,乔默笙做的这一切,不是因为他大方好客,而是因为程曦。
度假酒店依山靠海,环境和设施都属于世界一流,唯一的缺点是离市区很远,如果没有私家车,要做出租车都需要等上很久。乔默笙悄无声息间,阻隔了艾兰与程曦的距离。
他们一起去过的餐厅,无论是中式或者西式,艾兰都看得出来,乔默笙完全是为了迎合程曦的口味。他每次所点的,也必定都是程曦爱吃的。
程曦胃口不大,因为跳舞的关系,她常年节食,每每总是刚吃了前菜就已经唤饱。她可惜地望着那些厨师精心烹调的主菜和浓汤,对乔默笙道,“你吃。”
因为她的简单两个字,乔默笙会什么都不说,替她统统吃光。望着女孩脸上傻呵呵的笑意,乔默笙的眸光柔软成水,流恋不放。
他们是来找乔子砚的,可是连续好几天,乔默笙却只字不提乔子砚,有一次艾兰忍不住提到了乔子砚的病,程曦慢慢放下手中正喝了几口的热汤,问艾兰,“乔子砚怎么了?”
艾兰正要答,却被乔默笙一个极浅淡的眼神怔住,他端起那碗汤亲自喂她,“大伯很久没见到他,大概是心里记挂了。”
程曦点点头,微红着脸接过他手中的汤碗和勺子,“我自己可以喝。”
于是艾兰明白了,乔默笙不信任自己,他不给她任何机会单独接触程曦。
他款待自己,是因为她是程曦的母亲。他让程曦疏远自己,是因为她是乔慕白的妻子。
乔默笙做的滴水不漏,艾兰只得暂时将全部的精力用来寻找乔子砚。
也是在那一年,艾兰才真正知道自己的这个丈夫有多么大的权势。她还知道,乔慕白有个极为倚重的的手下,叫松露。
这一次艾兰来纽约,松露一直暗中随行,他动用了一切的关系,帮助艾兰一起寻找乔子砚的行踪。
他们之前已经发现了乔子砚暂住的郊外别墅,可是再想要进一步确认的时候,里面早已经人去楼空。
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他们很清楚,乔子砚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们本来寄希望于程曦身上。乔慕白料到,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乔子砚都会出现在程曦附近。
可乔慕白没有料到是,乔默笙将程曦一层层严密地保护了起来。
松露这样对艾兰说,“现在唯一的办法,是你找机会接近她,我们会与你配合,将她带走。让乔子砚以为程曦遭人绑架,他一定会出现。”
艾兰迟疑,“可是……”
松露望着她,“你想令世人都知道你为了保住阔太太的地位,找女学生代孕?”
艾兰知道,人生所谓的选择权,从来不在自己手上。
她暂住的酒店中,也有乔默笙的人。
那一日天还未亮,艾兰去海边晨跑,在松露的协助下,她成功摆脱乔默笙派来的人,坐了松露一早准备好的商务车,直奔纽约城市芭蕾舞团。
车子里,有人递给她一瓶药和一本厚厚的医生诊断证明……
2014年的s市。有人在外面敲门,乔默笙将那封信随手放在一大叠文件底下,“进来。”
“大少爷。”是陈伯。
乔默笙亲自起身迎他,“是爷爷有什么事?”
陈伯道,“咱们家在慈城还有一帮亲戚,是老爷的堂兄弟,您还有印象吗?”
乔默笙让林阅替陈伯泡茶,“记得。小时候过年过节还常去。”
陈伯微笑,“老爷的意思,他今年正巧八十了,想趁着还能走动的时候,带着一家人一起去慈城走一走,看一看。”
乔默笙点点头,“那就明天吧。”
“老爷也是这个意思,”陈伯道,“那您既然没意见了,我就去通知其他的人了。”
乔默笙送陈伯出去乘电梯,期间,他忽然问,“乔子砚最近在哪?”
陈伯很快看了他一眼,“在家呢。”
电梯正好上来,乔默笙微笑看着陈伯走进去,“他也该一起去。您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我与他一起去慈城是什么时候?”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陈伯听到乔默笙轻声道,“1995年。”
当天下午,乔盈盈去了伊家。
伊楠的父母都是曾多年居住在国外的开明人,见到乔盈盈上门,无论心中对这个媳妇满不满意,表面上始终客客气气。儿女自有儿女的福祸和人生,他们管不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