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二二三……”
钢琴声悠扬的练功房外传来阵阵脚步声。
程曦透过镜子,看到安吉丽娜与一位西装笔挺的高大男士一同走进来。
那男人面无表情走到程曦面前,“舞团有最新任命,与你的合同即日起解除,舞团会根据相关规定补足你所有薪资。”
程曦慢慢站直身体,从他手中接过那份公文,最后的署名是舞团团长,且有印戳。
安吉丽娜双臂抱于胸前,昂头,冷冷睨着程曦,“请你于一个小时内离开。”
程曦的目光从她微微深陷的双眼挪开,转眸看了眼那位被人当枪使的男士,什么话都未说,转身径直离开。
离开舞团,程曦却没有直接回家,她去了美术馆,对着莫奈的《睡莲》,一坐两个小时。
周二的美术馆,人流依旧不少。许多人在她面前身后来来去去,程曦却浑然不察。
“你也喜欢莫奈?”
程曦抬头。那是一个头发半白的儒雅男士。他穿一身aani精品订制,眼眸深邃,鼻子极挺拔,大约180,看起来是个极体面的中年人。
程曦站起身,“朝圣。”
他看着她,“你似有无限烦恼。”
“我以为我已经掩饰得很好。”
他走到程曦身边大约相隔两人的位置坐下,目光望向不远处的画,“莫奈画这副画的时候,曾患过极严重的白内障。无论再大困难,都不必泄气。你还这样年轻,有大把机会。”
程曦转眸望向这位忽然开口劝解自己的中年男子,电光石火间,她终于想起来,“您是乔治先生。”纽约城市芭蕾舞团的真正老板。
他站起身,伸出手,“乔治布鲁斯。”
程曦凝着他,“我叫程曦。”
“我知道。”乔治含笑望着她,“事实上,除此之外,我对你的了解还有更多。”
程曦大惑不解。
“原谅我暂时无法出面替你解困。你并不知道这个舞团里,有多少与舞者有染的行政人员。若我此刻介入,不是在帮你。”
程曦望着他,点点头,“想必您的压力比我更大。”
乔治微笑,将手中一份材料交给她,“这是你新的聘用书,薪资和待遇比原来涨了30,另外我会亲自推荐你去参加今年11月份的世界芭蕾舞者大赛。我的秘书会为你安排其他相关事宜。”
程曦迟疑,“您希望我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必做。”乔治道,“这偌大的舞团,却只有少数的人是因为单纯想要跳芭蕾而留在这里,这是我的管理失败。”
“可是我听说,您有意撤换埃米。您大约也知道,舞团中都流传我是埃米的人,所以……”
乔治布鲁斯看着程曦,“从今天起,你只需对我负责。”
“明白。”程曦拎着包起身,却不慎将手机跌落在地。乔治弯腰替她捡起来,却发现那被暂停的视频画面。
乔治抬眸看了眼程曦,“你的手机似乎坏了。我替你修好再还给你,可以吗?我会请秘书用电邮与你联系。”
程曦微笑,“当然。”她转身离开美术馆。
在美术馆门外,她花了八美元买了一个热狗和一杯咖啡,大快朵颐。事事真的难料,但程曦明白,自己已经彻底踏入了这个成人世界,身陷污浊之中,无法回头。
别人费心陷害她,她反击以自保。
乔治的选择已经说明一切。她略施小计,自有人替自己出头讨回公道。她此刻只需耐心等待。
那卖热狗的小贩这时忽然道,“咦,今天生意其好,你手中已经是最后一个热狗。不知是你运气好还是我运气好。”
程曦微笑,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走到马路旁截了车,回家。她想,接下来,她会有一段难得的假期。
故意将电话里的内容令乔治看到,除了要让乔治手握更充足的证据之外,她也顺便可以借机隔绝舞团众人的联络。
难得清闲,她躲在家里,替乔默笙做助手。程曦这才知道原来建筑师是一份多么严谨的工作。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乔默笙在工作上是极其苛刻的人,她就曾经亲耳听到他在电话里因为文佳不小心看错了一个计量单位而语气冷冽,令人不由自主地害怕。
文佳有时也会来公寓取重要的设计图和文件。程曦看着她将东西一件件分门别类,放在不同的文件袋中。
文佳抬头看她一眼,“别怀疑,乔先生就是这样注重细节的人。”
程曦望着这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女子,忽然明白,“他一定很难伺候。”
文佳手一摊,她其实想说:你是唯一一个花着他的钱却不必伺候他的人。
终究不敢。她要是敢说,估计明天就会像靳然一样,被乔默笙调走。
程曦勾唇失笑,递了一杯刚刚沏好的普洱给文佳。
普洱是乔默笙较为偏爱的茶。乔默笙的生活自制且极有规律,他习惯在清晨时分起床工作,煮一壶咖啡;午后两三点的时候若不外出,则一定会沏茶小憩片刻。
文佳望着对面娴静少语的程曦,“原谅我的好奇,你与乔先生都是少言寡语的人,平时要怎么交流?”
程曦将已经泡过两遍的普洱用滚水再泡过,静候几秒,倒入乔默笙常用的茶杯中,“你看过芭蕾舞吗?”
文佳点头,“看过你跳。”
程曦笑了笑,“芭蕾舞演出从无对白,但真实的情感总会被感知。”
乔默笙没有听到程曦的这番话。因为这时,乔默笙正在阳台接一个有些令他感到意外的电话。
“默笙。”那是一个婉转中微带一丝沙哑的声音,“我听说你来了纽约,方便见一面吗?”
乔默笙只沉默了几秒,“可以。”
“好。明天晚上6:30,长岛酒店,好吗?”那一头,谢思思停顿一阵,“记得带上你的女友,我其实已经见过她,真是气质极好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