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或者是这世上最残忍的场所之一。
它提醒着来而往的每个人,时间在不停消逝,离别在愈见靠近。
乔默笙将程曦裹在自己深色大衣中,似在安慰怀中女孩,亦是在劝说自己,“一年,很快过去。”
又回到一个人的生活,但心境已然不同。
利用休息时间,程曦跟范学而学会了骑脚踏车,因为这时的她,心中已经不再有惧怕。
乔默笙令文佳为程曦找到一位资深且可靠的华裔家务助理南希,每天照顾她生活起居。从那以后,无论舞团的排练和演出有多密集劳苦,她晚上回到家,总会有一碗热汤可以暖胃,水壶中也一定有新鲜烧好的热水供她饮用。
每个周六,南希还会替程曦煲好各种花样不同的汤水,有时花胶,有时红枣,次次都不同,但都依足程曦口味。
当然,这一切,皆因乔默笙事无巨细的关照和叮嘱。
第一个月时,程曦准备支付南希人工,却听她道,“不,不,乔先生已经付足我丰厚报酬。中国人不可欺诈中国人。”
程曦很感谢她。知道南希有个女儿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程曦常常将母亲艾兰定期寄来的补品和护肤品拿出来与她分享,又听说她也是罗尼波雷资深粉丝,于是主动替她问男神拿签名照片。
南希非常喜欢这位年轻雇主。有时打电话给乔默笙助理文佳时,她会说,这女孩长得像电影里的华裔明星,那么漂亮,却全无架子。
这些话,文佳通常会事无巨细,一字一句绝不落漏地说给乔默笙听。
对于程曦的事,他从不会觉得不耐烦。每一次,乔默笙听完文佳的话,脸上都会泛起温柔浅笑。他望着眼前亲手绘制的设计图,“我从不质疑自己眼光。”
因为生活得到细致照顾,程曦可以全心投入舞蹈和演出。意外得到罗尼照顾和提携,程曦开始在罗马舞团崭露头角。
她不时给乔默笙写明信片,背景多半是罗马蔚蓝一片的天空,因蓝天白云,是她最爱的两种色彩。
“以前喝咖啡,总不知道肉桂什么样,现在去餐厅,却已经懂得问咖啡师多要半份肉桂。因知道,你也喜欢这阵浅淡松木香味。2006年4月12日,罗马天晴。”
“上周末演出后有小小庆功,与同事一起往酒吧喝酒,我问他们,有没有七彩的甜星?看到那年轻酒保迷茫表情,已知自己傻,仿佛时空错乱,回到了运河五号。4月18日,罗马微凉有风。”
“今天终于租到你口中所说的那部电影:《两小无猜》。他们不停问对方:敢不敢?我在心中默默地答:敢。4月22日,罗马细雨。”
s市,乔默笙将她最近寄来的明信片仔仔细细地读过,收藏在车厢副驾驶的抽屉中,下车,走进乔家大宅。
乔薇玲第一个看到他走进来,轻挑了眉,“咦,真是稀客呢,总算还知道自己也是乔家人。”
陈伯见他回来,真心开心,“大少爷回来,我去告诉老太爷。”
乔默笙听着他口中称谓,微微勾唇。无论这世界发展如何快速,社会风俗如何开放,乔家却永远都是这样泾渭分明,一是一,二是二。
乔慕白和艾兰夫妇在向各人分发蜜月旅行带回来的礼物。乔默笙得到一个精致的哥特式建筑模型,他道谢收下,道,“抱歉,两位婚礼时我正往欧洲出差。”
乔慕白坐在沙发上喝茶,听了他的话笑道,“没关系。我们不过是图个热闹。”
“蜜月可算开心?”
“不会再更好。”艾兰走到乔慕白身边坐下,“纽约虽然人多拥挤,但那里实在是艺术者天堂,你叔叔陪着我每天欣赏两场演奏会,依旧无法将那些世界一流大师的现场演出听完。”
乔默笙眸色有极浅变化,语气却依旧温和,“你们去了纽约。”
乔薇玲阴阳怪气,“咦,默笙。你没有同去真是太可惜。你母亲现在已经是整个北美最受欢迎的华裔设计师,且听说已经有关系稳定的富豪男伴。你那位母亲这一点倒从来没变,总是喜欢有钱的人。”
乔盈盈最见不得乔薇玲那现实嘴脸,于是道,“姑姑,你怎么对人家私事这样感兴趣?是不是因为想得到人家设计衣裙却被拒之门外?”
乔薇玲脸色骤变,重重一哼道,“笑话。我如果想,多的是设计师为我服务,我需要去找谢思思?”
“谢思思的成衣定制,已经是上流社会人手必备,你没有,怕是被许多人暗中笑过了吧?”乔盈盈笑吟吟,“其实她很大方的,上一次我不过是与人家打了个电话,人家就送了一整系列的新款给我与我妈妈。比起会做人,她真是没话讲。”
乔薇玲心中羡慕,嘴上却讪讪,“一整个系列?你们也好意思开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乔家人没钱置装。”
艾兰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竟惹来这样一段是非,看向乔默笙,“抱歉。”
殊不知乔默笙在乔家生活多年,这样的场景和对话早就听过无数遍。乔慕白则望着乔默笙,道,“她已今时不同往日。”
“嗯。”乔默笙起身,走进洗漱间。这段话题就此终止。吃过饭离开乔家,乔默笙独自一人往运河五号。
因为是周末,运河五号客人有些多。乔默笙换了衣服站在吧台调酒。
他是哪怕不笑不语也照样眉眼如诗的好看男子,很多异性走过来与他搭讪。很人看到他将一杯杯七彩缤纷的鸡尾酒并排放在吧台上,想要取,却听到这好看男子道,“抱歉,那是专门调给我女朋友的。”
林浩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好友站在热闹的人群中,神色却格外平静淡然,双眸半垂,格外专心地调制着手中的酒。
他走过去,望着排的格外整齐的鸡尾酒,“这么多颜色,你怎么能确定,她就是你眼中唯一的色彩?”
乔默笙抬眸看他一眼,“犹如现代建筑有许多不同外在形状,但核心其实都一样,由钢筋和水泥筑造。他们无可被取代。”
林浩挑眉,心想,原来那女孩走进乔默笙的心,已经走得那么的深。钢筋和水泥不仅无可取代,那几乎是所有建筑的生命。
而那一边,回香山别墅的途中,艾兰问乔慕白,“为什么乔默笙会对他母亲的事这样讳莫如深?”
乔慕白沉默半晌,然后道,“除了乔慕然,我还有个弟弟,叫慕笙。”
艾兰错愕,“那他现在人呢?”
“死了。”乔慕白停顿数秒,“十九年前,他死在了纽约。”
“为了什么?”
两人回到家,乔慕白倒了一杯酒,“那是一个复杂的故事。如无必要,下次不要在乔家提起谢思思这女人,爸爸不喜欢。”
他说完,饮尽杯中烈酒,转身上了楼。